扳回一局有什么用?
卡在我们脖子上的,是钱!
小学六年,我们搬了三次家:从自建别墅到二居室,到一居室,再到更差的一居室。
现实是个巨大的巴掌。
我妈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离婚时的硬气很快化为一杯苦水,她做营业员的「薪水+提成」根本不足以让她活出人样。
吃穿住行要钱,教辅杂费要钱,生病住院要钱,逢年过节孝敬老人要钱,学画更是个无底洞……
过度劳累和贫穷带来的焦灼,让我妈的脾气越来越坏。
她的眉毛永远拧着,眉间的「川」字越来越深,她动不动就摔洗碗帕或塑料杯子,说我费钱。
我在家里大气不敢出,好几次给我妈说「我不想学画」了,她就骂我,说我没出息,说一旦放弃,前面花的钱就打水漂了。
我咬牙坚持着。
我想逃。
我不知道这样人生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打肿脸充胖子……
为什么他们失败的婚姻,要让我承担……
直到——
小学五年级。
我妈得了急性阑尾炎,要做手术。
在医院跑上跑下交钱取药的是我,签手术同意书的人,也是我。
我们家是真穷,穷到我妈专门问医生,能不能不打麻药?医生说不能。
我偷偷去找我爸。
我爸正在牌桌上,一间屋子有男有女,烟雾缭绕。
「爸,我妈病了,阑尾炎要做手术。」
「叫她好好养着。」我爸抽着烟,随手从桌面抓了一把钱递给我,「你给她请个护工。」
我估摸着我爸给的钱在 3000 左右,足够解燃眉之急,还有剩。
我「嗯」了一声,「谢谢爸」。
这时,其他人开口了——
「老秦啊,这是你大女吧?秦萤?」
「你这个女儿可不得了!成绩年年全年级第一!比我家兔崽子强多了!」
我爸露出略吃惊的表情,有人继续——
「可不是?干啥啥第一!画画也是省一等奖。」
「市三好呢!你这是祖坟冒青烟了!」……
我爸应该是第一次听到这些。
我妈之前在张红面前嘚瑟的,没一句传到我爸耳里。
我爸这才转过身,正眼看我:「这么厉害?」
我没吭声,只点了点头。
我爸哈哈大笑,对那一屋子男男女女炫耀:
「我的基因!优秀!低调!」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我爸脖子上的大金链子,觉得他对「低调」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学画画很花钱,我早就不想学了。」我小声说,「我妈很辛苦,累病的。」
我爸再次哈哈大笑,打开牌桌子抽屉,抽一沓钱放到我手里:
「闺女乖,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以后学画的钱,爸出!」
「生活费,也爸出!」
「你妈就是太倔,不肯要你爸的钱!」
他上上下下打量我,许是被我不上档次的衣服裤子刺激到了,再次打开抽屉,抽一沓钱放到我手上:
「去商场买点好衣服,我秦百万的女儿,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
我捧着 2 万多块钱。
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成绩好,优秀,是可以换成钱的。
我先去医院交了住院费,我妈还在睡。
再去超市买了个保温桶,半只鸡,一斤小蘑菇,回到家炖在炉子上,然后淘米煮饭,温习功课。
等鸡炖熟后,我把饭菜分格装好,坐公交车到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