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亲王府。
世子妃的院落一向素净淡雅,常年有沁人心脾的淡香,与府里的华贵气质显得格格不入。
白卿卿看向窗外,院墙那边,府里的下人张灯结彩,她知道,她的夫君,平亲王世子,很快就会带着他青梅竹马的女子回来府里。
她面前的小几上摆着一个精美的托盘,托盘里一只精巧的酒壶,闪着凌凌的光。
白卿卿提起酒壶倒出一杯酒来,伸出去的手却克制不住地发抖。
若早知符逸心中有那么一个深爱的女子,她当年断不会求着爹爹要嫁给他!
她那么爱符逸,从初春赏花宴的那一次初见起,她眼里心里,满满的只有符逸的身影,她不在乎他的冷淡和疏离,他性情淡漠,那自己就主动些,热情些
可是原来,符逸也有急切的情绪,不过是不曾用在她身上而已。
冰凉的酒杯,冻疼了白卿卿的指尖,也冻伤了她的心。
白家一朝获罪,除了她这个出嫁女,家里人悉数入狱,她去求符逸,她爹爹断不会做那些事,却不想符逸第二日便出了府,不是为了白家,而是迫不及待地要将他的青梅竹马接回来。
白卿卿眼睛疼得几乎要裂开,她哭了太久,只是她的眼泪对符逸来说,哪里比得上他藏在心里的女子的半点委屈?
还是王妃告诉她真相,从她求着爹爹嫁给符逸开始,符逸就是恨她的,恨她委屈了他心爱的女子,恨她占据了平亲王世子妃的位置。
不过逸儿也是个心软的,白家出事他不会当瞧不见,只是你是白家的女儿,他的身份不便出手,若是有个由头倒还好
白卿卿记得王妃遗憾的表情,她不笨,她明白王妃的意思,只要符逸肯帮白家,她愿意做这个由头。
酒杯抖着手送到唇边,白卿卿闭上眼,落下两行泪来,仰起头一口饮尽。
她愿意把世子妃的位置让出来,只求他,看在与自己夫妻一场,帮一帮她的家人。
腹内剧痛让白卿卿无力地趴伏在桌上,手里的酒杯滚落到地上,视线变得模糊扭曲起来,恍惚间,院外的喧闹一下子淡去,她好像又听见了符逸的声音。
那年梅花傲春雪,她站在树下贪看,有强风吹过,偶然路过的符逸帮她挡住满枝的落雪,也让她一颗心,整个儿落在他的身上。
白卿卿张开嘴,温热腥甜的血从喉咙里涌出,她好像真的听见了符逸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焦急无措,她想笑一笑,自己都要死了,却还在奢求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又是何必
阿姐,阿姐。
白卿卿脑袋涨涨的,抬手想驱赶耳边的声音,怎的死也不让她死得清静些。
阿姐!你再睡下去可是要闹笑话了!
清脆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白卿卿倏地睁开眼,猛然看向说话的人,她的小妹白瑶瑶坐在软塌边,见她醒了鼓了鼓可爱的脸颊,满是庆幸:可算是醒了,咱们是来赴宴的,怎好在暖阁自顾自地小憩起来?
白卿卿慢慢瞪大了眼睛,半晌,忽然伸手过去在白瑶瑶嫩嫩的脸颊上掐了一把,软软的,热热的?
疼疼疼
白瑶瑶捂住自己的脸,水光潋滟的眼睛里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头上芙蓉花步摇委屈得一晃一晃,阿姐你做什么捏我,你要是真不愿意应酬,那不去就不去嘛。
瑶瑶,瑶瑶!
白卿卿扑过去一把将她抱住,真的是瑶瑶,小妹身上的香味是她亲手调制的,绝不会有错!
你们没事了?家里没事了?他真的帮了白家?
阿姐你在说什么?家里能有什么事,他是谁?谁帮了白家?
白卿卿闻言松开手,目光垂下的时候忽而一愣,她的手指干干净净,青葱玉嫩,可是她成亲后为了焐热符逸的心,亲手给他做羹汤,不小心弄伤了自己,那道伤疤不知为何就是消退不掉,让她一度羞于伸手。
怎么回事?
白瑶瑶见她发怔,以为她还睡得迷迷糊糊,阿姐,今日赏花宴说是来了许多青年才俊,你真的不出去看看?就算不看人,外面梅雪争春景致怡人,平亲王府的园子在宣城都是一绝呢。
白卿卿身子猛地震了一下,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下地走到床边,推开窗户,初春的风裹挟着寒凉往里钻,冷得她一个哆嗦,然而她的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
赏花宴,她回到了与符逸相识的赏花宴?!
阿姐你做什么,会着凉的!
白瑶瑶赶紧把鞋子给她拿来,刚起身就被白卿卿抱在怀里,姐姐?
白卿卿用力将眼中的泪意眨掉,瑶瑶,阿姐高兴,阿姐往后不会再犯蠢了,一定不会。
前世白卿卿也在平亲王府的暖阁里小憩了一阵子,醒来后意兴阑珊不想应付同来赴宴的人,便一个人去了梅园的僻静处赏梅,再然后,就与符逸相遇,一见倾心。
那是一切错误的开始,而如今,还来得及!
换好了衣衫,白卿卿与白瑶瑶一并出了暖阁,这一次她没有与白瑶瑶分开,挽着她的手往人多的地方去,她不想再跟符逸有任何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