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帝君如此思念音儿，为何不去堕仙崖看音儿？”千音继续问道。

“堕仙崖？”南羡定定看着她，“你在堕仙崖？”

“是，”千音点头，“我在堕仙崖，一直都在。”

言罢，她转身朝殿外而去。

南羡亦步亦趋，饶是施展了仙术，却仍追不上她。

他忽然想起了前阵子仙宫中的传闻，说千音的亡魂在仙宫游荡，此刻看着不远处那道朦胧白影，他心头竟有那么一丝释然。

音儿终究回来看他了吗？

音儿是不是已不恨他了？

不，怎可能不恨。

他苦笑连连，夜风拂过，浑身皆冷，冷得如坠入了寒冰之中。

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和那日的情形一模一样。

一年了，整整一年，直到今日，终于下雪。

南羡跟着前头那虚无缥缈的白影，来到了堕仙崖。

“音儿，你要怎样才肯不恨我？”

“帝君不妨从这里跳下去，如此便能和音儿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千音看着那悬崖之下苍茫一片的云海，白雪落下，融入云海中，与她跳崖那日何其相似。

她记得自己那时有风从自己两耳灌入，带来肃杀的寒意，如利刃尖刀。

她似乎是坠入了深深的水中，仙骨尽断，筋脉俱损。

原以为跳下堕仙崖，会化为齑粉，谁知肉身依旧存在，要受比化为齑粉更甚的折磨。

她在堕仙崖底的冰湖中昏睡了许久，直到身上的仙气丝丝散尽。

先是仙气，然后是魂魄，最后，她变成了毫无声息的尸骸，冰消雪融后渐渐腐烂成了一具白骨。

最后，白骨也被湖水消蚀。

那个曾位高权重，受万人景仰的帝后，就这么化为了虚无，甚至连一丝元神都未留下。

除了那寄托在仙草上的一缕残魂。

残魂苏醒，而仙草已在仙气浓郁之地生长多年，触及残魂后立刻修炼成仙，成了一个叫牧筠的女子。

她原本可以忘却一切重新开始，却偏偏来到仙宫，记起了所有往事。

她担心南羡不会放过千氏一脉，让千氏一脉趁早离开苏林，销声匿迹。

千氏的长老知道她的身份，为她提供了不少天材地宝，让她在仙宫之中得以避开种种暗算，得以摆弄经纬，让始作俑者茗瑶最终作茧自缚……

她就这么活了下来。

……

“跳下去，就能与你生生世世，长相厮守？”南羡目光涣散。

夜风吹过，四目相对，千音心中涌起痛楚，却点了点头：“是。”

“好。”南羡含笑答了一字。

这一瞬他似乎认出了千音，又似乎没有。

这一切对千音来说都已不再重要了，她不需要告诉南羡这种种前尘过往，她只需报仇。

大仇得报之后呢？

千音没有想过。

一缕托生的残魂，能活多久？

或许一年，或许两年，或许三年五载……最终她还是要归于虚无的，而在这之前，她要亲眼看着这个误了自己一生的人从堕仙崖上跳下去。

她要他死。

南羡的目光有片刻的清澈，这一瞬千音似看到了初见时的他。

那时还没有仙魔之战，那时他也未被贬至大荒之地。

二人的初见，是在仙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