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几乎是全校的学生都在操场上训练,所以教学楼里安安静静的。
黎破晓在经过高三三班的教室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江俊夕在教室里。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那个临近大窗的位置,而在他课桌的周围,摆放着一些书,多数是讲述人文历史方面的故事。
江俊夕趴在课桌上。
他还是在睡觉,操场上的喧闹和运动会的音乐声全都传了进来,他却睡得更加香甜了,就好像他也是置身于那场热闹中。
他睡觉的时候,安静的像一个懂事的孩子。
黎破晓心中一动,她站在了教室的门口,怔怔地看着江俊夕沉睡的样子,因为刚刚跑完步,所以她的呼吸声稍微有些急促。
他居然被惊醒,并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一双漆黑安静的眼眸,在睁开的刹那间,就已经清晰地看到了站在教室门口的黎破晓,黎破晓却不动,任由他看见。
江俊夕的眉毛轻轻地蹙起,他从课桌上抬起头来,随后抓起了桌上的一本书,一言不发地只是翻书看,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置若罔闻窗外的喧闹声,全当看不见站在门口的黎破晓。
黎破晓却走了进去。
她一直走到了江俊夕的课桌旁,江俊夕抬起眼眸,用目光制止了她的脚步,黎破晓稍微发愣地站住,教室里安静得有些让人屏息,她抬起眼眸望着坐在课桌前的江俊夕,突然之间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安静。
“俊夕哥没有参加任何运动会项目吗?”
话一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为什么那么多的话不说,却偏偏挑了一个这样的开场白,简直蠢透了。
他的身体,怎么可能参加体育项目啊?!
江俊夕抬眸看了她一眼。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看着操场上热闹的场景,奔跑的身影,他的嘴唇默默地抿紧,苍白的面孔上,那一双眼瞳是清冷的墨黑,时时刻刻地让别人感觉到他的疏离。
“没有。”
他居然回答了。
“我听我哥说,简雨涵已经出院了。”
有点受宠若惊的黎破晓不知道为什么总想说一些话出来,“其实简雨涵没有骨折,只是我哥哥发神经而已,不过她还是受了一点伤的,我哥哥太喜欢她了,运动会的时候,哥哥说要把她名字的拼音缩写写到自己的号码布上去,这样两个人就像是在一起跑一样。”
黎破晓的心越来越虚。
她挑了一个最坏的话题,却还要硬着头皮顺着这个话题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仿佛停顿下来,就会让他觉得尴尬或者是不舒服一样。
江俊夕忽然从课桌前站了起来。
他将课桌上的书全都放在书包里,然后转身朝教室外面走,看到他明显是因为自己才要离开的,黎破晓慌忙说道:
“你不需要走,我不是存心要吵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其实还想和你做很好的朋友,就像小时候一样的好朋友,我完全不介意……你的……病……”
“……”江俊夕沉默,眼眸更加的漆黑,他继续朝前走。
“俊夕哥……”
黎破晓有些发急,“不管我妈妈怎么说,可是我还是认为,江俊夕还是从前的俊夕哥,没有任何改变,在我心里,俊夕哥和正常人是一样的。”
江俊夕无声地站住。
黎破晓走上前几步,站在他的身后,她犹豫了一下,又慢慢地走上前一步,稍微靠近他一些,就像是很久以前那个七岁的女孩,她叫他。
“俊夕哥……”
“这就是你的极限了吗?”
那冷漠的声音瞬间把黎破晓冻在了原地,江俊夕转过头来,目光从她的脸上淡淡地扫过,透出一抹锐利。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一个和正常人不一样的人,我也没有觉得我有任何改变,我只不过是生病了而已,只是这样,我需要你对我说这么多吗?!”
黎破晓手足无措地站在他的面前,良久,她垂下眸去,“对不起。”
她自以为是的几句话,正是最伤害他的几句话,尽管在嘴上表达着自己并没有把他当成边缘的人,可是,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
能说出这样的话,也就代表着她的心里,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啊!
江俊夕固执倔强的目光投注在她绞在一起的手上,他忽然冷冷地一笑,笑容中有着说不出的,简直可以称为报复性的嘲讽。
“你的手已经洗干净了?不需要消毒吗?”
黎破晓的手指发凉。
等到她再度有勇气抬起头的时候,教室空了,江俊夕已经离开了,她的眼眸黯然一片,转过头,她快步地冲到了那扇窗前。
她看到了已经走出教学楼的江俊夕。
喧闹的操场上,江俊夕落寞的背影仿佛是游离于这一切喧嚣之外的,他微微地低着头,穿过操场,穿过人群,穿过一张张青春洋溢的笑脸。
瘦弱的身体仿佛都会随风而去。
他就像是这彩色的世界里一片淡淡的阴影,阳光再也照不到的角落,在那一片阴暗里,慢慢地销蚀成一团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