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不去送汤,李宝嘉制止了丫鬟们手忙脚乱的动作:“不必了,今日不去。”
小桃有些惊讶:“可是厨房的汤已经送过来了,此时不去,夫人那边......”
李宝嘉坚决道:“我说不去就不去。”
丫鬟们都停了手,小桃这会是着实有些惊讶了。
小姐平时都软软糯糯的,也不敢违抗夫人的命令,从未见过有如此强硬的时候。
李宝嘉本来刚想要上床再睡个回笼觉,现下才辰时三刻,也只有勤勤恳恳的太子殿下会起这么早了。
她的眼睛扫过塌椅旁边的针线篮,里头还装着几块明黄色的碎布,看那光泽显然也是极好的布料。
她忽然想起,这个时期,她好像绣了鸳鸯双扣荷包送给太子,但是他只是随意扔在一旁,后面还被他的白月光苏如慧拿了。
小桃歪了歪头不解道:“小姐,您找什么呀?”
李宝嘉有些急:“那个,里面那个荷包呢?”
小桃松了口气:“原来是那个呀,吓死奴婢了,还以为您找什么呢,您就放心好了,那个早在几天以前就给太子殿下送过去了,此时说不定正挂在太子殿下身上呢。”
李宝嘉有些生无可恋。
前世她做了这个荷包给太子,那会儿是确定了她会嫁给太子。
如今她定是不想再入那狼窝虎穴,既已经决定不嫁太子,那绣的荷包这种贴身之物又怎么能在太子手里呢!
不行,这个东西,肯定得要回来。
李宝嘉思索了一番,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要不...就直接去要吧?
以太子的性子,他这会可能还不记得她是哪路人呢,那小小的荷包,她要回来,他也不会在意的吧?
况且太子对外形象一向温润知礼,上辈子除了她,好像也没几个人知道他的真面目,要维持着这种形象,料想他应该不会在这事儿上为难她。
就是又要再面对他,她有些犯怵。
东宫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她也不过是占了太子老师之女这层便利身份,才能偶尔见见太子。
所以要拿回东西,得她亲自去才行。
李宝嘉没想到才回来这么点久,就得对上太子。
但那个荷包在那里放的越久,就对她越不利。
此事不能再拖。
打定主意,她对小桃道:“梳妆吧,我要去趟东宫。”
小桃的开心之情溢于言表:“小姐!你终于想通了!”
转身丫鬟们又开始忙前忙后。
李宝嘉拒绝了小桃想给她梳的复杂发髻,只说随意梳个简单的就好了。
小桃笑道:“小姐,刚刚还不想去,这会倒是这么着急了?不如好好打扮精致再去,好叫太子爷见之忘俗呀。”
李宝嘉瞪了她一眼,心道她还想多活几年的话可不敢去招惹他,就让他和苏侧妃双宿双飞去。
小桃吐了吐舌头:“就听小姐的,梳个简单的就罢了。”
换好裙子,李宝嘉急急忙忙登上了去东宫的马车。
东宫。
太子赵懿在殿内处理政务,黄公公候在门外,殿后两个大宫女说着悄悄话。
“今日不是那李太傅家的小姐给太子殿下送汤的日子,怎地今日日上三竿了,还没来?”
“谁知道呢,不来最好,没看咱太子爷烦着呢,那李府的小姐不过就是有个好出身,太子殿下才看不上这等主动送上门的。”说这话的宫女显然是有几分姿色的,一脸倨傲。
旁边的圆脸宫女应和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毕竟在她看来,李府的小姐最是配太子殿下不过了,长的可爱又秀丽,心地善良,上次她摔了殿下的点心,还是她给她解围的呢。
这边正议论着,那边李宝嘉就到了。
黄公公见她来了,下意识想前去接过食盒就将她打发走。
走近才看见这姑娘和她的几个丫头手上都空空如也。
他愣了一下,心里暗忖这李小姐今日莫不是要送什么新花样?
李宝嘉给黄公公福了个礼:“黄公公...可否让我见一见殿下?我...我有事和殿下说。”
原来是想见殿下,黄公公有些为难道:“这...殿下现在不见人,您有什么东西,老奴给您带到就是了。”
李宝嘉反而有些松了口气,悄悄附在黄公公耳边说了来意。
黄公公眼睛瞪大了,这姑娘倒是新奇,从未见过有人送了东西,还要回去的。
更何况是送太子的。
他想了想道:“那您在这里等一会儿,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待到黄公公进入殿内,赵懿正批着进言选秀女的折子,见他进来,淡声道:“何事?”
黄公公恭敬的弯着腰道:“那李小姐在门外要见您。”
又抬头瞄了一眼太子殿下小心道:“说...说是想要向您讨回前几日送给您的那个荷包。”
他愣了一下,轻笑了一声:“让她进来。”
显然他并不认为她是想要要回那个荷包,不过是为了见他一面使得手段罢了。
既然她这么想见他,还编出了这种理由,他就让她进来,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李宝嘉在黄公公的带领下入了殿。
她离大殿越近,她的心就跳的越快,毕竟虽然已经决定不再招惹他,但前世耳鬓厮磨还历历在目,她实在是不能不紧张。
她害怕他,也讨厌他,但是并不恨他。
在东宫的那三年,虽说他并不是真的爱她,但她吃穿用度无疑是最好的,近乎奢华。
辛月公主曾经有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南海夜明珠,平时视若珍宝,轻易不肯拿出来赏看。
但她当时住的芷兰殿里,有三颗这样的拳头大的南海明珠,夜里能让大殿有如白昼,所以经常被她拿来当烛火使。
即使她撞破了他和苏如慧之间的感情以后,他也没有虐待过她,依旧对她一如往常。
而后来李家的那场灭顶之灾,如果没有太子殿下帮衬,李家上上下下早就亡了。
更何况,她想,他本就是太子,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之一,她若恨他,又能怎么办呢?
就当她没出息,她这一辈子,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好好的,活到头发花白,寿终就寝。
捏了捏小拳头,抱着一脑袋的想法,她走到了他面前。
想的太过入神,他定定的看了她有一会了,她才回过神来。
她只敢匆匆扫他一眼,眼神便停在了他用金线勾了的紫色对襟长衫的袖口上。
“殿下......请殿下恕罪,臣女想要回之前送给您的那个荷包,那个本来是给臣女兄长的,不想底下的丫头弄错了,才阴差阳错送到东宫来,待臣女回去定给太子殿下送两幅上好的字画赔罪。”
不等他开口,她便低着头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
看着很是怕他的样子。
他有这么可怕吗?赵懿转着手里的玉石,勾起嘴角。
以前倒也见过她几回,只记得是个乖巧的闺阁女子,倒也没有怕他成这样,连抬头都不敢。
他扣了扣桌子,随手在旁边的盒子里拿出了那枚荷包:“送兄长?送兄长送鸳鸯?”
李宝嘉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嘴唇,这是她习惯性的一个小动作。
雪白的贝齿在娇艳欲滴的红唇上咬出了一个小小的牙印,让人无比的有破坏欲。
很想看看......她哭起来是什么样子。
赵懿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面上却不显分毫。
李宝嘉伸出手指,指着本就绣的不太好有些歪的鸳鸯弱弱道:“殿下...其实...其实这个是鸭子,只是看着有些像鸳鸯罢了。”
赵懿也不知道信没信,用手勾着荷包的带子把玩:“是吗?”
这副姿态,和前世他那个恶劣的笑容渐渐地重叠在了一起。
那个时候的他最喜欢将她放在腿上,一边捏着她的手指把玩,一边似笑非笑地问:“是吗?嘉嘉是这样想的吗?”
李宝嘉把头埋的更低了。
心里却想道:“反正你又不喜欢,以后还会送给你那个心头好,你管它是什么图案。”
赵懿抬起头:“心头好?”
李宝嘉愣愣地:“啊?”
赵懿盯着她的嘴,他可以肯定她现在没说话。
但是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吓死我了,刚刚还以为我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突然间说什么心头好。
他笑得如沐春风:“孤是说,这个荷包孤很喜欢,是孤的心头好。你再给你兄长做一个吧,这个就留在这里。”
“啊?”
原本他想等她进来就把荷包给她,但是不知怎的,他现在突然不想还给她了。
李宝嘉急了:“殿下...你不能这样...你...这本来就是我的...”
因为着急,她眼角都沁出了眼泪,眼尾微微泛红。
这就哭了?
赵懿转过来,盯着她的脸,此时因为着急泛着红,小嘴抿的紧紧的,似乎有些生气。
原来她也并不是毫无脾气的。
像只兔子,平时乖乖巧巧,逼急了也会咬人。
见这人不仅没有要还她的意思,还转过来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脸,似乎在等她哭。
李宝嘉一下子就噎住了,两滴泪挂在眼角要落不落。
见她不哭了,他内心还有点莫名其妙的遗憾。
他突然觉得,让她当太子妃好像也不错,至少那样,他就能光明正大的让她哭了。
李宝嘉又抽哒了两下,看他毫无反应,只能就此作罢,心里狠狠地扎着他小人:之前不是说最看不得我哭吗,果然这个也是骗我的,哼。
赵懿:......??
她福了个礼告退了,赵懿接着打开折子,心里却百转千回想了许多。
失策了,竟然没要到。
算了,只要咬定是送错了,这一次她又不与她们争,应、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罢?
这东西大不了下次再找机会拿。
出去的时候,黄公公早就在外面候着了,见她眼睛红红的,内心暗奇:殿下还把人欺负哭了?
心里又是为李宝嘉感到遗憾:“看来这太子妃之位,到底是与她无缘了。”
待他进去添茶的时候,他心里还在想着这事。
冷不丁听到旁边一声:“没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