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在娘亲的灵堂前哭闹。
我不许他们将娘亲的棺木下葬,甚至想要撬开棺木。
娘亲生前爱美,我不想让她埋进土里。
土下又黑又闷,还有虫蚁啃食,娘亲怎么受得了?
一开始,人们劝我节哀,叹我可怜。
可后来我闹得太凶了,便听到有人说:
「再折腾下去,恐怕要误了入葬的时辰。」
「唉,怎么将军之女如此不懂事呢?」
我哭声乍停,呆愣原地。
正当我委屈至极时,有个高高的少年挡在了我身前。
少年长得极好看,眉间带着一抹肆意散漫,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倨傲。
他扬起清美的眸,看向那几人,声音清冽,语气里带着一抹讥诮:
「将军与夫人之灵在上,你们前来祭奠,却暗中妄议将军遗孤,小爷我倒想问问几位大人,你们这种行径,难道就懂事了吗?」
满堂寂静。
那时的谢玹也不过十四岁。
他换下了平日偏爱的红衣,披上了一身缟素。
他牵着我,站在一品大员面前,一口一声小爷,肆意张扬,把那些大人噎得哑口无言。
最后,大人们不得不躬身对我行礼,惭愧道歉。
谢玹则低下身子,捧住我的脸,缓缓叹气:
「……哭包啊你。」
一向桀骜不羁的少年,竟抬手为我拭泪:
「你娘亲与你爹爹合葬在一起,是她的心愿。
「他们以后可能会变成花枝,长成草木,化作微风。
「若哪天有风过你窗,携来花香,那便是他们回来看你了。」
他的手指有点凉,像初冬的雪。
他的声音也暖不到哪儿去。
可我却能感觉到谢玹说这话时,眉眼里闪过了一抹生涩的温柔。
终于,我点了点头,再也不闹了。
人们这才得以将我娘亲入葬。
我眼看着泥土一点一点,没过了她的棺木。
从那时起,我便知道。
我只有谢玹了。
在那之后,我累极了。
可丧葬仪式很漫长,大人们顾不得我,我也不想找他们。
除了谢玹,我谁也不想找。
谢玹一路背着我回府。
「谢玹,我娘亲生前对我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你不能亲别人,但……可以亲我。」
他说到后半段时,声音渐轻,顿了一下,随即又态度一转,近乎威胁似的强调:
「你以后也只能亲我。」
我心脏颤了一下:
「谢玹,你还没做我夫君呢,就这么霸道吗?」
他的语气一下紧张起来:
「嗯?怎么,难道你不想嫁给小爷了?」
「……」
想啊。
我当时就想回应他的。
可我却趴在他的背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
等我醒来——
一切都变了。
我不再是我。
我的灵魂在另一具身体里苏醒。
我变成了沈容容。
真正的沈容容已经死了。
她死在青楼里,死在即将侍客的前一天。
其实她再多等一等,就能保住清白,被人买走当琴姬。
再忍几年,还会被进献给太子。
可惜,最后进东宫的人变成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