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慵懒,小憩之后,我便带婵儿去寻红叶打叶子牌。
刚到小花园的垂花拱门就听见府中下人议论。
「成亲三日就有孕了呢,你说她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柱国公?」
「那谁知道,反正不是成亲以后呗。」
一片轻嘲嬉闹之声。
「哎,你说红叶一个奴婢,真就这么转眼做主子了?」
「人家这个奴婢跟咱们可不一样,人家是公主的奴婢啊。」
「公主的奴婢就不是奴婢了?就高咱们一头了?你看她那一朝得势的小人嘴脸,简直比公主还像公主呢!」
「嘘,你小声些,我看这红叶不是个好揉捏的主儿,没听说连公主都对她低头,叫她娘亲呢么?」
「啊?公主怎能称一个侍女为母?!她可是皇后所出的嫡公主啊。」
「皇后只诞育了太子一人,咱们府上这位公主不过是寄养在坤宁宫罢了,听说她的生母到死也就只是个嫔呢。」
「啊,难怪公主样貌半点儿不像皇后,」一声略带轻蔑的轻嘲,「她但凡略有些管束下人的手腕,也不会让贴身侍女爬上自己公爹的床,这种事儿,别说公主之尊了,我一个奴婢都嫌丢人。」
「就是,公主整日就知道傻乎乎的讨好驸马,半点儿心机手段都没有。」
「谁说不是呢,虽说蠢了点儿,但是皇上皇后偏偏都宠她,听说她自幼想要什么就没有要不到手的,驸马也是她自己开口要的,」说话之人忽然压低了声音隐晦笑道,「结果给自己要了个不行的。」
我藏在假山后面听她们背地里说主子坏话听得兴致盎然,一回头才发现祈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
这货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你听得挺高兴是吧?」
我忙不迭的摇头,「不是!我是要整治府里这些多嘴多舌的下人!我生气……唔?!」
祈威抱我好像抱上瘾了,而且从我那天在他背上亲过他之后他就很喜欢这么忽然亲我。
那几个招灾惹祸的小婢女对她们这个黑脸少爷的声音无比熟悉,一听见祈威的动静就吓的一哄而散,我原本窝在祈威怀中占他便宜,直到他抱着一路往卧房走我才反应过来不对。
「哎?你去哪儿?祈威?」
「哎,不是,这大白天……」
「你等会儿等会儿,哎哎,我刚梳的好的发髻……唔!」
婵儿处理这种突发情况的本事远不如红叶,祈威这么不管不顾的连人也不避,一时满屋里的婢女羞的面红耳赤,撤退撤得那叫一个兵荒马乱。
按规矩说祈威身为驸马是不能这么……这么临时起意的,但自入了祁府我就经常设计引诱祁威来我房中,所以这次连婵儿都觉得祈威如此是又着了我的道。
平日装哭扮可怜的戏做的太多,真有事儿的时候就没人管了。
半个多时辰以后,婵儿她们几个满脸透红的进来,看着连手指都没力气动弹的我竟然都是一脸心照不宣的偷笑。
我气得翻白眼,婵儿还全没眼色的感叹我手段高明,说她压根儿就没想到我去偷听墙角是为了钓驸马上钩。
红叶进来的时候满地狼藉只收拾了一半,她先是怔了怔,就低头抿唇偷笑,我立刻恼羞成怒,「你笑什么?!你来干什么?!」
红叶笑着蹲身福了一礼,「柱国公得了几件上好的狐裘,红叶来请公主去挑选。」
我轻哼她一声,「我有事要忙,你帮我挑就好。」
红叶抿唇,「公主的事,不是刚刚忙完么?」
我抓起软枕丢过去,「你给我出去!你你你,你们几个,都给我出去!」
我明明用足了力气,但软枕连三寸的距离都没飞过,反倒是堪堪落在软塌边缘。
婵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公主这是要歇息吧?那奴婢们先告退。」
我恼羞成怒的恐吓,但却全无效果,最终只得愤愤的嘀咕着骂祈威出气。
红叶离开后,婵儿笑着替我重新梳好发髻,但言辞间却没了方才的无所顾忌,「公主,红叶可能真的有问题,高峰查到她并非是那对猎户夫妻亲生。」
我仍有些懒待动弹,「还有什么?」
「红叶知道她自己并非亲生,她是十二岁那年才被那对猎户夫妻收养的。」
我懒散的用手指轻敲花钿,「十二岁被收养,跟我那年还不到十三,那她只跟她的养父母在一起不到一年。」我抬眸看婵儿,「红叶的月例,还是都送回家么?」
婵儿点头,「是,自从那猎户猎熊丢了条腿,红叶连公主赏的东西也会换成银子送回去。」
「孝心倒是好的。」
「公主,红叶身份可疑,不可不防。」
「嗯,你们照常相处就好,」我看她一眼,「多年姐妹,她这般瞒你,生气了?」
婵儿垂眸,笑了笑,「婵儿的性命是公主救的,打小儿就只认得公主一个人。」
我捏了捏她的手,「红叶之事莫要太早下定论,她未必是太子和皇后的人。」
「是,」婵儿想了想,「红叶不肯嫁太子,定要嫁柱国公,这必有缘由,我让高峰着人从此处入手细查。」
我一笑,「此前红叶在时也不见你动半点脑子,如今她一走,你倒是勤快了。」
「红叶心机手段都属上乘,公主切莫大意才好。」婵儿圆乎乎的小胖脸上有几分苦口婆心,「成亲次日就能让老爷将她扶正,还在此时抛出个有孕的钩子,这必是早就算计好的。」
我看着她蹙眉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婵儿不满,「公主!我跟你说正事呢!」
我笑道,「你觉得红叶是真的有孕么?」
婵儿皱眉,「我总觉她不像那般轻浮之人。」
「那不就得了,红叶有孕多半只是个幌子,这说辞就是为了让她被扶正的。祈威他爹不是傻子,若喜欢红叶,平日宠溺温存也就是了,这么下血本直接扶正必定有内情。还有祈威,你不觉得他忽然要纳红叶为妾不对劲么?我入祈府两年多,祈威和红叶说过的话都数得过来,但是那日我们俩在房顶上听他们二人对话,你觉得他们是泛泛之交?」
「公主是说,驸马和红叶早就相识?」
「未必是早就相识,但若红叶当真有什么秘密,祈氏父子知道的必定比我要多。」
「可是,红叶九岁就跟着公主了啊,那时候咱们住在宫中,她跟驸马全无交集,我们都不知道红叶的底细,祈氏父子怎么会知道的?」婵儿恍然大悟,「红叶是祈氏的人?」
我没好气的翻她一眼,「红叶这种资质上佳的棋子,祈氏不安插到太子身边,反而放在我一个无用公主身边?那既然都安插在我身边了,半中间儿又弄回去做媳妇儿算怎么回事?你什么脑子?」
婵儿扁嘴,「那公主说怎么回事嘛。」
「我怎么知道?红叶那个王八吃秤砣的性子,直接问又问不出来,算了,谁作妖谁收拾,回头把小命搭在里头了也赖不着我!哼。」
「公主偏心。」
「嗯?」
「红叶都要叛主了,你还替她担心,她刚才笑你你就不动手,我笑你你就打我。」
「.……你再笑我就打你!!」
「那我不笑了,」婵儿一边往外溜一边道,「对了公主,驸马说他今日的应酬不甚要紧,最晚戌时就回府。」
「哦。」
婵儿从门外探出半个脑袋,「驸马问你行不行?」
「我又没管过他什么时辰回府……」我猛然反应过来,双颊燥红的将花钿砸过去,「你到底是谁的人?!!」
婵儿躲过花钿,吐着舌头偷溜,「什么时候面皮这般薄了?」
我咬牙切齿,这坏丫头年岁不小了,也该嫁人了,省的到时候像红叶这样败坏我公主府的门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