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我睡在以前和爷爷一起睡过的房间,我总感觉爷爷还在我身边。想到以前夏天睡觉的时候,爷爷都会拿着扇子替我扇风,可是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光了。我的眼泪又忍不住要流了下来。但是想到我妈的话,我给忍住了,万一我爷爷舍不得走了怎么办?
迷迷糊糊中,我看见我爷爷走了进来,他和以前一样躺在我的旁边,侧过身子来,胳膊一上一下的,好像是在替我扇风。可是他手里根本就没有扇子啊。我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看了看爷爷,却发现他大张着嘴巴,脸色铁青,身上穿的竟然还是下葬时候的那身寿衣!
然后,我清晰地看见爷爷的嘴突然动了动。
「啊!!!」我吓得尖叫起来,睁开眼一看,还好这只是一个梦。
窗外的天还没亮,应该还是凌晨,我伸手想要摸一下放在枕边的手机看看时间。可是,我却摸到一张冰冷的脸!
我慢慢转过头去,借着微弱的月光,映入眼帘的,赫然是爷爷那张张大着嘴巴的铁青脸,而我的手,就放在他的嘴里……
我不是在做梦,而是我爷爷真的回来了。
可是,爷爷不是已经下葬了么?为什么他的尸体会跑到我的床上来?
没一会儿,先是大伯赶了过来,看到爷爷的尸体后就是一阵乱骂,「是哪个砍脑壳死的背时鬼,搞出挖人老屋(我们对坟的叫法)的事情!」
然后是二伯。他看到了爷爷的尸体后,眉头都皱得像是拧到了一起,却没有多讲什么。
「现在啷个办?」我爸开口问道。他现在也是没了主心骨了。
「还能啷个办?趁到天没亮,赶紧埋进去。小阳,你去村头喊陈泥匠,莫惊动其他人。老二老三,我们三个把爹老子的身体抬到坟里去。」大伯吩咐着。
虽然大家都没说,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发生了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办,更加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的话,村里人肯定会闲言闲语,戳断我们家的脊梁骨。
穿上鞋子之后,我就朝着村头的方向走去。快出院子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我爸他们三兄弟齐刷刷地跪在床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才开始搬尸体。
我走得很急,生怕这件事会被其他人看见。还好村里的路我都熟悉,否则天没亮走村路,非要摔跤不可。
按照道理来说,盛夏的早晨不会太冷,加上我又是一路小跑,身体肯定不会觉得冷。但是我却是越走越冷,总感觉身后脖子有人在给我吹冷气。
农村的清晨,鸡都没叫,大家基本上都在睡觉,而且身后哪里有脚步声?更别说会有人给我吹冷气了。可如果没有人,那我脖子上的阵阵凉气到底是怎么来的?
我很想回头看一眼,但是又想到老一辈教给我的,晚上走夜路不能回头,因为回头一次,就会把肩上的火焰吹灭一把,很容易招鬼!
说实话,作为大学生的我,以前是从来不相信这些的,但是在遇到我爷爷这件事之后,我开始对我之前的世界观产生了怀疑。因此,即便是莫须有,我也只是硬着头皮往前走,不肯回头!
坚决不回头!
好不容易挨到了陈泥匠的家门口,我发现我的后背都已经湿透了,大夏天的,竟然是冒冷汗冒的。
我尽量小声地喊着陈泥匠,生怕被隔壁的邻居们听见。可是陈泥匠一直没有应我,我不得不开始敲门,声音越敲越大,陈泥匠的声音终于传来,问道:「谁啊?」
「陈叔,是我,小阳。」我低声回应着。
陈泥匠打开门,我简单地把事情小声地讲了一遍,陈泥匠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回屋拿了一个泥匠桶子,就和我一起去爷爷的坟地了。
我们到坟地的时候,我大伯他们已经到了。我上前去看了一眼我爷爷的老屋,发现并没有被挖开的痕迹,只在坟顶上有一个洞,刚好容得下一个人进出。
我准备走近点儿以便看清楚,却被我二伯催着回去。我想要留下来,他们都不允许,讲死者入土,隔代的亲人是不能到现场的。
我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还是听话地回去了。
我爸他们一直弄到十点多的时候才回来。
事情忙完了,大伯请陈泥匠到屋里吃饭,这是传统。
席间,陈泥匠一直皱着眉头,好像有什么心事,我看了一眼我二伯,他和陈泥匠一样,也是眉头紧锁着。最后在我大伯的追问下,陈泥匠终于把他担心的事情讲了出来:「启东哥,这件事我看你还是再找个风水先生看哈子(看一下),廷公的坟有古怪。」
「么子(什么)古怪?」
陈泥匠没开口,我二伯却开口道:「如果是盗墓的人倒斗,从外往里挖,那么坟口子的开口方向应该是外面大,里面小,越挖越小,这个应该好理解。但是爹老子的坟,大家刚刚都看到了,很明显是里面开口大,外面开口小——也就是讲,这个口子,是从里面往外面挖的!」
二伯顿了顿,继续道:「也就是讲,爹老子是他自己从坟里爬出来的!」
即使是在这大夏天里,二伯的话,也让在场的所有人背脊一阵发凉!
如果真的像二伯说的那样,爷爷的尸体是自己从坟里爬出来的,那么这件事就已经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了。总之,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于是我试着去打破对话。
「会不会是盗墓贼从其他地方打孔进到坟里,然后从里面打洞出来?这样看上去就好像是爷爷自己从里面挖洞出来一样。」我说出我的想法。
二伯点头表示有这个可能,但是陈泥匠却是摇摇头,猛吧咂吧咂几口旱烟之后,才缓缓说道:「修坟的时候,我就有怀疑过小阳的想法,所以特地进坟里看过……」
说完他接着摇摇头,没有把下文说完。但是大家都晓得,他摇头就表示没有其他人进去过。
吃完饭后,我大伯要给陈泥匠包修爷爷老屋的红包,被陈泥匠拒绝了。他说这件事太邪乎,他也不晓得这老屋该不该修,反正钱肯定是不得要咯。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边走还边在说,造孽啊,修了一辈子的老屋,还没碰到过啷个(那么)邪门儿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