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我哪还有心思听她那些唱词,只想快些回到家确认我妈无事。
下了车的时候,我都傻眼了,看到村长带着村里面许多其他长辈坐在我们家堂屋的时候,我险些没有站稳,这难道是我妈出事了吗。
跌跌撞撞跑到我爹面前,没有看见我妈的身影,那一刻我是绝望的,我问他:爸,我妈呢?
我爸就看了我一眼,我从来没有从他眼中看到那样的悲痛,然后就再也不看我了,闭上了眼,扭头走开。
我想找其他人求证,他们却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大门在这时候被关上了,我爸进了里屋。
坐在首位的村长朝旁边几个婆婆说:回来了就动手吧。
别看这几个婆婆六七十岁了,常年在地里干活,力气大得很,加上他们人多势众,我根本挣不开。
我哭着喊着要找我娘,他们都无动于衷,我大骂着我爹,将这辈子最恶毒的语言都用在了他的身上,也没有一个人理会我的无助。
只有我们家隔壁的一个婆婆木着脸跟我说了一句:你娘没事,别挣扎了,都是命。
我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她们几个推搡着沐浴更衣,最后还给我穿上了一身大红喜袍。
他们怕我逃跑,甚至给我灌了一碗黄汤,里面还有没有燃尽的余灰,我是动也不能动了。
我长了二十年,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无助和绝望,从早上的担惊受怕到现在的麻木,那一刻我真的体会到了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值得我相信的痛苦,就连生我养我的父母都对我不管不顾了。
他们将我往祠堂的方向抬,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我想起了刘婆婆的那首歌谣,还有她的那些故事。
故事里说三桑村每隔两百年就要献祭一个二十岁的少女给住在井底的龙神,以祈求三桑村的绵延不绝。
我们以前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都只笑老婆子迷信,这世间哪有什么龙神,还有现在都已经什么年代了,还搞献祭这一套。
午夜降至,那口枯井里面传出轰隆声,慢慢的竟然有了水声,他们将我举过头顶,准备将我扔进去的时候,我看见井底冒出了黑水,很黑很臭的黑水。
里面还有活物在游动,那些东西在火把下反着寒光,是蛇。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蛇,它们盘缠在一起,由翻涌的黑水带出,层层叠叠。
那一刻,即使我服了药不能动弹,我都觉得浑身开始冒冷汗,牙齿本能地打颤。
我虚弱地求着她们,希望他们不要把我扔下去,可是他们看着翻涌而起的黑水脸上都是止不住的兴奋和害怕。
村长带头跪倒在地上,口中高声念着:龙神在上,三桑村第三十二代族长前来献祭,望龙神垂怜,佑我三桑。
后面的人也跟着大声喊着:佑我三桑。
他们一遍又一遍,黑水已经快要漫上来了,那些裹挟着的黑蛇也冒出了他们尖尖的头,吐着蛇信。
井底也有了回音,像是蛇鸣,又像是低吼,将整个桑家祠堂都震得摇摇晃晃。
得到回应的村长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朝着那几个举着我的人说:扔。
我就这样没入了黑水中,身边是无数涌动缠绕的蛇群,他们爬满了我的胳膊,我的大腿,从衣服的缝隙里钻进去,甚至好多还想从我嘴里钻进去,无孔不入,我整个人都被那些蛇缠绕得喘不过气,也被它们带着往井底沉去。
意识已经渐渐模糊,原本对那些东西的害怕也渐渐变得麻木,这时候我唯一想到的就是:我娘还活着吗,我相信她要是在一定不会让我这样死的,我应该听她的话的。
这样不知道沉了多久,眼前竟然渐渐露出光亮,难道这就是死了的感觉吗。
不对,那是眼睛,好多双眼睛,发着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