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下这话,他大步离去,再没给沈静姝开口的机会。
门外,连日的大雪久违的停下了。
却又要比下雪时,还冻人。
热泪滚烫,氤氲在眼眶,许久未落。
沈静姝迈着僵硬的脚步,缓缓走到妆台前,拿出那纸陆时宴早给了自己的放妻书。
她手指用力捏着,直到布满褶皱,几欲碎裂——
沈静姝才将将松开了力气,转身,出门,没入了浓稠黑夜……
古鸣寺。
大殿佛堂依旧是永刹的安详。
香烛冉冉,木鱼声咚响,还有那鎏金佛像的满目慈悲。
一切都和三年前成婚前,沈静姝前来求愿时一般无二。
却也不一样。
那时,她满心期盼,盼着能与陆时宴日久生情,恩爱白首。
而现在,她只剩满心愁苦与迷茫。
这时,一个小沙弥从殿后走来,瞧着跪在蒲团上的沈静姝愣了下。
随后上前:“施主,本寺要闭门谢客了,您早些回吧,山路崎岖,再晚些该不好走了。”
闻言,沈静姝眼睫颤了颤。
她没有看小沙弥,只是望着佛像问:“回家?我……有家吗?”
生母认错了人,养母心怀杀意,夫君不爱休弃……
世间偌大,沈静姝无处可去。
她咽下苦涩,回头看不知如何回答的小沙弥,最终慢慢站起了身。
“你只当我胡言罢了,叨扰。”
话落,沈静姝转身朝大殿外走去。
马车一路朝陆府而回,她全陆无话。
却不想到了陆府门前,刚下马车,就看到从中走出来的叶芷吟。
四目相对,她头戴金钗,面容含笑:“刚刚时宴同我说已给了你放妻书,你打算何时离开,成全我们?”
第九章
陆时宴。
沈静姝心里轻嚅着这个名字,从前只觉得甜,现在却像鱼刺,哽在喉咙,上下不得。
可迎着叶芷吟得意的目光,她还是强迫自己开口问:
“你就这么急吗?”
“不急。”叶芷吟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但是怕你急。”
“什么?”沈静姝有些不解。
叶芷吟却没解释,只是说:“我知你不想同时宴和离,但他已注定是我的夫君。若你执意不改,便只能选择母妃赐你的那把匕首。”
“沈静姝,要不我们来下个注吧,你说在与我的婚事和你的命之间,时宴会选择哪个?”
沈静姝面色苍白。
她心知肚明,陆时宴的答案只会有一个——叶芷吟。
叶芷吟见沈静姝说不出话,脸上笑意渐深,语气得意:“看啊,曾经你拥有的,现在我也将拥有了,沈静姝,我从不比你差。”
说完,她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沈静姝一个人站在原地,明明前面就是陆府的石阶,她却怎么都迈不动一步。
就在这时,一道脚步声响起。
陆时宴从门内走出来,瞧见沈静姝,他脚步一顿:“你又去了哪儿?”
沈静姝凝望着他身上的飞鱼服,这个男人,同最初遇见时别无二致。
自始至终,他的眼中都不曾有过自己!
她喉咙发哽,血腥气蔓延,又被生生咽下。
“你要去哪儿?”
闻言,陆时宴愣了下。
过往,沈静姝从不会多嘴问他的去向,如今却……
出神只是一瞬,陆时宴便直接回:“公事。”
只是不知为何,沈静姝总觉得他神情间似有些许异样。
没等细思,就见陆时宴迈步要走。
“陆时宴!”
沈静姝张口叫住他,随后从怀中将那纸放妻书拿了出来:“我,不愿和离。”
刚刚叶芷吟那个赌,她并不想下注。
但看到陆时宴的这一刻,沈静姝改变主意了。
她终归是不信,三年夫妻,自己的命顶不过一场圣旨赐婚。
沈静姝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有错。
但作为一个女子,她爱了三年,等了三年,盼了三年,自己总该有身份,赌一个结局!
而陆时宴看着那张明显被人紧攥过的纸,竟也伸手拿了过来。
一张信纸,一头一尾,两只各握的手。
沈静姝手指紧了紧,最后松开:“你……”
陆时宴只说:“和离一事等我忙完,再同你说。”
话落,上马离去。
深夜的凉州城,家家闭户。
只剩马蹄声在长街上奔腾。
院落内。
沈静姝坐在烛下,一针一针绣着那幅《百寿图》,眼看着就剩最后一笔就要完成了。
不知怎的,她神思一晃,针便扎进了指腹。
一瞬刺痛。
沈静姝下意识的松开手,看着指腹上那抹鲜红的血珠,久久没有动作。
一旁,小昭见状,忙拿了药来,给她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