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说的是谁,春梅和红梅闲聊时我曾听到过,
春梅说,「诶,你看见了吗?那个碧桃今天头上戴了一只粉桃花。」
红梅道,「看到了,粉桃花配绿衣裳,亏她想得出来。」
「她这么费心,还不是想吸引少爷的注意,可惜啊,大少爷一心一意读书,看都不看她一眼。」
进博雅院一年了,我都没见过少爷,只因博雅院的规矩,院里的粗使活计须在主人不在时打扫完毕,不能打扰少爷读书。
因此,我天天寅时就起,卯时前就洒扫完毕。
再赶在少爷学堂下学前,将花园的花花草草侍弄一番。
其余时间,我都同李麽麽,春梅红梅在后院浆洗缝补,实在没有机会见到少爷。
偶尔,王麽麽会过来看我,她和李麽麽也是旧识,她们两个在一起说话吃酒,我就在旁边打瞌睡。
醒来时身上不是披着王麽麽的衣裳就是盖着李麽麽的被子。
少爷的奶妈张氏张妈妈和红杏也会常来后院看看我们,带些屋里不太新鲜的点心给我们吃。
但是碧桃却是从来没来过的。也是,她是一心想当姨奶奶的人,怎么看得上我们这些粗使丫头呢。
府里的丫鬟大多有四条出路,最好的一条,就是爬上主子的床,顺利成为通房,运气好生个儿子成为姨奶奶,虽然地位比起正房太太差远了,但是好歹也是半个主子了,吃穿用度自不用说,还能有两个丫头伺候着,岂不美哉。
第二条,就是到了一定年纪,由主人发话配人,或者府里的小厮,或者庄里的管事。以后生下来的孩子,也可以继续在府里做事。或者有不愿意嫁人的,年轻守寡了的,只要在府里安安分分的做事,待年老后,自会有人为你操持身后事。
第三条,便是家中有亲友父母的来赎身出去的,一般在府里干了好几年的丫头,或者在主人面前颇有脸面的丫头,主人都不会为难,甚至还会给上一笔不菲的钱放她离开。
最后一条,也是没什么人会选择的一条。便是丫头自己攒够钱,自己为自己赎身出去。之所以没什么人选这条,一来自己赎身的费用不低,二来自己赎身的丫头大都无亲无友,即使出去也无甚依靠,度日艰难,倒不如待在府里,好歹吃穿不愁,三来自己赎身的丫头比不得家中有亲友挂念的,常被人说成不忠不义,不被人喜。
日子就这么一日一日的过下去了,我在博雅院也待了两年了。两年了,我还是没见过少爷。
春梅和红梅偶尔会偷偷趴在后院墙角偷看下学的少爷,但是被李麽麽发现后,少不得一顿好打好骂。
我不是个自讨苦吃的人,也犯不着为了一个面都没见过的男人讨打。有病!
8 月份,刚过完中秋,天气开始转凉,李麽麽开始有些咳嗽,起初并不在意,以为只是普通的着凉,过几日便会好。
直到那天我们在一起浆洗衣服时,李麽麽突然剧烈咳嗽,咳出一口鲜血来,轰然往后栽倒晕了过去。
我赶忙过去扶起麽麽,顿时慌了手脚。麽麽是我来这个世界,来这个府里,对我最好的人了,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麽麽不能有事。」
我掐了掐麽麽的人中,第一次不管不顾的跑出博雅院,陆府可真大啊,我跑了好久,穿过一扇圆门,走过一条小桥,跑了三条小径,才远远的,看见了花园里的王麽麽。
我跑过去扑通跪在王麽麽面前,喘着粗气哭着对王麽麽说,
「王麽麽,求求你救救李麽麽,她刚刚吐血晕倒了,求你,求你帮忙请个大夫来给她瞧瞧!」
我哭的声嘶力竭,完全没意识到身边还有旁人。
王麽麽重重的敲了我的脑袋,说,
「没规矩的丫头,夫人面前你不先向夫人行礼,你跪我做什么?」
我这才看见王麽麽身边有一位面容姣好的妇人,身着一件紫色暗花绸缎做的立领上袄,外罩一件月白真丝织锦缎褙子,下着一条湖蓝色织金百褶裙,头上戴着一套高雅端庄又贵重的金镶翡翠缠丝葫芦头面,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温和端庄的笑意,仔细一看,却发现她眉眼处隐隐的威严。原来,这就是陆家的主母。
我急忙向夫人磕头赔罪,
「对不起夫人,奴婢一时情急,失了规矩,还请夫人责罚!」
王麽麽连忙帮我求饶道,
「夫人,是老奴没有调教好这丫头,念在她是初犯,且也是一番好意,请夫人饶了她吧,我回去定好好管教责罚她。」
陆夫人没有回王麽麽,只是看着我,问道,
「你是哪个院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