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灭的烛火之间,纱帐珠帘,有女子的声音传来。
至此,床榻上是何种场景,已经不需要再看下去。
初染的心口起伏着一阵剧痛,比肩膀上的剑伤还要痛......
深情错负,少年锦时,已再难相见。荒唐,痴人原来......只她一个。
初染心中翻覆,漠然的转身走了,终到了长廊尽头,吐出了一口淋漓的鲜血来。
“庆王......”
他好狠的心。
初染擦了擦嘴角鲜血,从腰上摘下了启白夜所送的定情玉佩,抛进夜色弥漫里,掉头离开了庆王府上。
她一个飞身,便飞离了庆王府邸。
长运山人,陈尊师关门弟子,她身属山河流荡,子民故土,何苦恋这朝堂亲王,勾心斗角?
巷子幽暗而深,初染的肩膀伤又发作,疼痛难当,她用沾了血的手,擦去了脸上的泪。
大伤不愈,所爱背离,她真觉着世间没有人比她还傻......
初染忽而觉着自己似乎对于启白夜来说已然全无利用价值——往前她能做他侍卫,不要命的护他周全,往后却不能。
还有何价值所在?
长夜不知何处是尽。
初染拖着沉重步伐,往巷子外去。
肩膀的伤却好似撕骨一般,折磨着要她的命。
幽暗里,那箫声又响起来。
她原以为那箫声是启白夜为安慰自己而奏,此时看来全成笑话。
她越想越痛,到底失了一腔心气,动弹不得,颤颤倒下。
黑暗里一只手扶住她的脊背,将她揽在怀里,揽得紧紧的。
“师......”
借着又重现的月色看初染的模样,她一脸凄惨叫人心痛。
来人终没说话,搂紧初染,带着她走了。
黎明之前,初染做了一个还算暖和的梦。梦里她听见箫声温柔不断。
梦醒之后,自己身在一处城隍庙里,身边生着火,身上一件青色衣袍——
却不见一个人的踪迹。
冬月时,长运山天寒。
山里才下过一场大雪,云烟缭绕里的苍山尽白,瑟瑟冷风里,吹得人颤抖。
太白间——
是一众弟子练功聚气之地,就着冷风,熬了半日,终于熬到了晚钟敲响。
半日苦练里,多人苦不堪言,为首叫嚣的自然是靠东边楼阁立着的那伙弟子:这些人多是从山下大建来的官家子弟,多有纨绔,在长运门修习内功心法,长些见识,说如此,不过是父母家人看不住了,只能够送到了长运山来——
长运山的当代师尊陈无期和大建庆王素有交情,加之他老人家自兄弟相继辞世、妻子离世后便不问世事,门派也淡出江湖,收些官家子弟来,他觉着无妨。
苦练后,还得等半个时辰后才得到膳房进食,在这半个时辰的时间里,自然是要寻些乐子来的。
偌大一个长运门派,除去一位早已经闭关的陈尊师,余下的几位道师乃是培养长运山下一代师尊者的人选,自然难以照料到这太白间里的琐碎事务。因此,平日里七七八八的事情总是有许多。
这半个时辰的乐子,则是那一伙“地位上者”的弟子同布衣阁的弟子们取乐。
而一如往常,这一日受欺负的还是角落里默默站着的那个模样二十出头、穿着青色棉服的年轻男子。
几人围上去,以尖锐难听之刺羞辱他,他不言;
出手挑衅、要同他对打,他不言;
年轻男子生了一副好看的皮囊,然而似乎老天爷并未赐给他一个好的命运,任他被推搡、被欺侮着。
“还这么能忍?”
为首的一个弟子叫嚣着。
年轻男子向后退了一步,握着拳头,也不说话。
他甚至没抬眸看面前的人,这些人在他的眼里似乎轻贱得很。
直到对面的男子伸了手扯住他的棉服衣领:“这布料看不上不错,也是你这一号布衣阁的人能穿上的?”
这会儿,年轻男子声音沉沉的开了口:
“松开。”
极其稀少的反抗反而激起了对面人的更大挑衅,“呦?你们听到他说什么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