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安侯府一门武将,又因于朝廷有大功得以享三代不降爵的尊荣。
老侯爷病逝之后,顾延的父亲身为世子,按理说应当顺理成章的袭爵,可偏偏在袭爵之前,他和顾延的母亲却一起遭了意外。
当时顾延才不过七岁,根本扛不起侯府重责,而侯府也必须有一个人来当顶梁支柱,免得为人觊觎守不住家中基业。
这爵位最后只能落在了顾家二爷顾宏庆身上。
顾宏庆得了爵位,却被人质疑加害兄长,顾家老太太也怕他对长子留下的孩子下毒手。
为了澄清自己,也同样是给顾老太太以及当时世子夫人娘家之人一个交代,他只能提前请封,让大哥的长子顾延当了世子,答应将来由顾延袭爵。
这才将那些议论和怀疑压了下去。
刚开始时,显安侯待顾延还算慈爱。
可等到他自己的儿子生下来渐渐长大,顾家老太太也跟着故去之后,这份慈爱也就变了味道。
谢于归来了顾家三日,就看清楚长房在顾家的尴尬境地。
顾延在时,二房哪怕有些心思也多少还会顾忌一些,可偏偏顾延月余前在边境战场失踪。
人人都说他已经死在了北漠。
这一下,顾家的矛盾就再也遮掩不住。
顾家后院有一片小湖,离谢于归的住处不算太远。
冬日天冷之后,就鲜少有人过来,可此时那附近却是灯火透亮。
谢于归领着人匆匆过去时,就听到那边传来的吵闹声。
我说过了,我没有跟他私会,是他自己跑来这里拉着我不放的。
顾临月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声音都哑了。
她对面站着个模样俊俏的男子,闻言脸上露出受伤之色。
阿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明明是你心悦于我,邀我来这里跟你见面,你方才还拉着我说你要嫁于我为妻,跟我那般亲近,怎么转眼就这么无情?
顾临月气的脸通红:你胡说八道!
安向银满脸为难的从怀中掏出个帕子,帕子里包着支发钗。
我怎会胡说,你送给我的定情之物我一直都贴身收着,上面还有你写的盼着与我日日相会的情话。
你身边的珍珠也能作证,这发钗和手帕,就是你让她交给我的。
顾临月身边站着个身材矮小的丫环,眼见着周围的人都朝着她看来,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说,到底怎么回事?显安侯怒道。
珍珠惊慌:是小姐,小姐喜欢安公子已经许久,只是怕侯爷不答应,这才私下和安公子来往
你个贱人!
顾临月直接扇了她一巴掌,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为什么要和他一起来害我?!
珍珠被打的扑在地上,哭泣道:小姐,是你说安公子长得俊俏,又对你温柔,还说若是嫁给他之后他定不会欺负你,奴婢都是听你的话。
顾临月气得七窍升天,闻言就想要上前厮打。
显安侯夫人安氏皱眉:好了,你是侯府小姐,这般与人厮打成何体统?
她让人拉开了顾临月,看着安向银沉声道:
你可知道女子名节大于天,你若敢冤枉临月,我绝饶不了你!
姑姑,我没有。
安向银委屈道:这些真的是她给我的,是她的贴身之物,不信你大可去查。
我知道我家世比不上京中那些贵公子,也不是府中嫡子,为此我还推拒过三小姐,可是她说她不在意这些,只喜欢我这个人。
而且她还与我,与我
他欲言又止,脸上羞红了一片。
那模样让人不想歪都不行。
等片刻后,他才对着顾临月道,
阿月,我是真的喜欢你,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你我的事情已经被人撞破,姑姑和姑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你既已委身于我,我定会为你负责,绝不会让你伤了名节。
顾临月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她冰清玉洁,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什么时候跟这个王八蛋做过什么?!
顾临月刚想说话,身后就传来一道清浅声音。
你当真这般喜欢顾临月?
湖边所有人都朝着暗处看去,就见到撑着伞走过来的谢于归。
安氏忍不住轻皱了下眉,片刻就压了下去。
顾临月却是如临大敌:你来干什么?
谢于归没理会她,只是走到安向银面前,抬眼看他:我问你话。
安向银没想到谢于归会来,他忍不住看向安氏。
你看二婶做什么?
谢于归见状说道,二婶虽说是府中长辈,可是长嫂如母,我夫君尚未回来,我想我这个嫂嫂应该有资格过问我夫君妹妹的婚事吧。
安向银闻言眼皮子一跳,不敢再看安氏。
他在侯府已经住了大半个月,自然是知道谢于归和顾临月不和。
顾延的弟妹一直都不喜欢谢于归这个大嫂,平日里各种为难、阴阳怪气也就罢了。
听说三天前顾临月还带着人大张旗鼓的去抓谢于归的奸,结果误会一场不说,害的谢于归险些身败名裂,还气得当场吐了血。
谢于归就是性子再好,想来也应该是见不得顾临月好的。
安向银想清楚之后就心中一定:世子夫人,我与阿月情投意合,生死相许。
谢于归:当真这般情深?
当然,为了阿月,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谢于归看着斩钉截铁的安向银,突然缓缓笑了起来,既如此,那就好办了。
谢于归,你想干什么?
顾临月满脸惊恐,总觉得谢于归不安好心,而且她和谢于归一向不和,她肯定会借机害她。
谢于归朝着她露齿一笑:当然是成全他了。
他既对你如此深情,又怎么能随意辜负?
顾临月脸色瞬间煞白,而安向银眼里止不住的露出喜色。
可谁知道就在这时,谢于归却是朝着一旁开口道:
阿来,打断这位安公子的腿,将他扔进湖里。
阿来还记得来时路上谢于归的吩咐,让她只需照着她的话去做。
别多问,别多管。
阿来扔了手里抓着的翡玉,从边上窜了出来。
不等众人反应就一脚踹在安向银的腿上,直接将人按在了地上,然后抓着身旁的石头就朝着他腿上砸了过去。
啊!!
安向银疼的眼睛都秃了出来。
显安侯夫妻也吓了一跳。
谢氏,你干什么?!安氏尖叫出声。
谢于归神情淡淡,伸手撇开被风吹到脸颊边上的发丝,
成全他啊。
他不是说了吗,他心悦阿月,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那为保阿月和显安侯府名声不被人辱,想来他也不介意自尽以全大局?
谢于归声音温柔,说出的话却叫人透骨生寒,
咱们显安侯府世代为将,府中女儿就算再不济,也断不会嫁入一个不入流的破落户。
他既知道自己身份不配,可又忍不住思慕之情怕为难了阿月,又为了阿月什么都愿意去做。
我总要成全了他一片深情。
谢于归说完之后,眉眼微弯的看着被阿来打断了腿的安向银,
安公子放心,你死之后,二叔二婶定会保全阿月名声,约束府中下人,严禁今日之事传扬出去。
若真有那多嘴嚼舌之人,一律拖出去打死。
咱们显安侯府里的仆人皆是卖了死契的,多死上几个总能让其他人闭嘴。
至于阿月我答应你,我定会让她清清白白的寻一个如意郎君,绝不会跟你、跟今日之事沾上半点关系。你且安心的去吧。
安向银吓得魂飞魄散。
不入流的破落户安氏脸色铁青。
显安侯更是被谢于归的话挤兑的撑不住颜面。
安氏深吸口气,忙开口道:谢氏,你快别胡闹了。
向银固然有错,可终究是临月先朝他示好,且他们二人情投意合。
阿月既然送了他定情信物,显然是对他有意的,况且他们今夜私会之事这么多人知晓,怎能保证不传出丝毫。
此事还得好好调查清楚,若真如向银所说
真如他所说又能如何?
谢于归断然打断了安氏的话,
二婶难不成还真打算将堂堂侯府嫡女,嫁于一个连功名都没有,府中只有五品外官长辈,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庶出子吗?
我听闻他这次入京是来避难,惹了祸事险些被人打死。
二婶疼惜侄子我能体谅,可您该不真的会觉得,他这种废物配得上显安侯府的姑娘?
谢于归轻笑了声:
二婶舍得下颜面,我谢家可丢不起那脸。
若真多了这么个亲家,我爹娘哥哥明日怕就得找上门来,问一句咱们显安侯府是不是瞎了眼。
安氏脸色铁青:你!
谢于归懒得理她,阿来,把人扔下去!
安向银只见得那明明不高的丫头,一伸手竟是将他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