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说:裴家太子爷,不苟言笑,又冷又狠。
可是,在季遇荌的认知里,裴御城虽然冷漠,但笑起来的时候,眼底是银河星海,熠熠生辉,璀璨夺目,然而此刻,他望着她的眼瞳,除了冰冷,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晦暗与沉寂。
季遇荌。
他喊她的名字,比掺和在风里的雨水还要寒冷彻骨,顺着季遇荌的每条神经蔓延至她心脏最深处。
季遇荌整个人蓦地颤了下。
她有些心慌地垂下眼睛。
然而下一秒,她瘦削的下颌陡然被一只冰凉的手,重重扼住。
粗鲁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
裴御城眼底寒意森森:我只问你一遍:跟我,还是陆衍景?!
下雨的天气,光线本来就不好,加之撑着黑伞,更暗沉了,裴御城鬼斧神工般精致的脸孔,融在阴影里,冷若冰霜。
之前距离太远,季遇荌看不真切,这会儿她才瞧清楚:不过五天未见,裴御城不仅瘦了许多,脸色更是憔悴,连嘴唇都呈现出病态的苍白。
适才,在咖啡馆内,裴怀瑾说的,他在医院里不吃不喝,甚至连药都不肯吃。
季遇荌咬着嘴唇,拼了命压下心口剧烈翻滚的疼痛,好半晌才一字一句地说:裴御城,舔着脸对我纠缠不休,没有任何意义,况且,我与陆衍景已经领证了......
掐着她下颌的手指,力道陡然收紧,季遇荌以为自己的骨头,会被裴御城生生捏碎,他却缓缓松开了手指。
当着她的面,漠然的将一条点缀着粉色宝石的发绳从他手腕处取下。
那条小小的发绳,从他修长的指尖滑落,转而咚的一声,跌入泥水里。
这发绳,是三个月前,他点头答应与她交往时,她执意戴在他手上的。
她说:这是宣誓所有权的神器,不准摘下来,尤其是见其他的女孩子。
裴御城一直都很嫌弃,却是片刻都不离身,甚至睡觉都没取下来。
然而此刻,他却亲手丢弃了。
季遇荌死死咬着嘴唇。
季遇荌,如你所愿。
这辈子,季遇荌,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裴御城最后都不屑再看她一眼,冷漠地转身,头也不回......
季遇荌,我诅咒你和姓陆的都不得好死!!裴怀瑾恶狠狠地谩骂,随后追着裴御城而去。
繁华的市中心,人来人往。
但,那一刻,季遇荌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寂静无声。
她撑着一把黑色,一动不动地立在街头,垂着眼帘,静静盯着地上的发绳。
起风了。
越吹越大。
季遇荌乌黑的长发,凌乱飞舞。
她的眼泪,都被吹了出来。
最终,季遇荌蹲下身去,小心翼翼捡起发绳,卷起衣袖,一点又一点,仔仔细细擦干发绳上的污水......
五年后。
季小姐,孩子的病情最近恶化得很快,精神也不好,再不进行手术,错过最佳治疗时间的话,恐怕......
季遇荌接到医生电话的时候,正站在帝都会所的电梯门口:瘦削的脸颊,印着五根鲜红的手指印;嘴角,溢着刺目的鲜血。
模样,狼狈又触目惊心。
她静静地立在那里,就像被抽走灵魂似的,久久没动。
宽阔的电梯厅,灯光幽暗。
干净得一尘不染的金色电梯门,倒映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季遇荌觉得自己的心,刹那间被那影影绰绰的雪,晃得血肉模糊,支离破碎。
原本她是要乘坐电梯离开的,但是接到医生的电话后,她却迟疑了,甚至连按电梯键的勇气都没有。
最后,转身往回走了去。
赵岐见到季遇荌折返回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再次熊熊燃烧起来,连眼底都猩红一片,很是狰狞。
他恶狠狠抹了把脸上残留的酒液:季遇荌,你T.MD还敢回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季家大小姐么?!众所周知,潜规则就是娱乐圈的生存法则,哪个女顶流不是被睡红的?!以你现在低溅的身份,我想要潜你,是看得起你,你应该感激。
季遇荌站在门口,一言不发,任由赵岐羞辱,不敢反驳。
好半晌,她才缓缓迈步走进包间,倒了杯酒:赵总,刚刚是我不知好歹,太不懂事,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我敬......
哗啦~!
季遇荌的话还没说完,冰冷的酒水便迎面泼来。
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酒水钻入口鼻,季遇荌整个呼吸都火辣辣的疼。
她当即没了声音。
赵岐满目的厌恶:敬我,你配?!
如果不是因为你被裴御城和陆衍景都睡过,你以为我会有兴趣看你这个垃圾半眼?!
季遇荌,以赵家现在帝都的权势,我都嫌你粗糙。
赵岐冷笑。
睨着面前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季遇荌捏着酒杯的手指,都泛白了。
她差点没控制住自己,再次泼赵岐一脸的酒。
但是这次,她却忍住了。
医生挂断电话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会儿还嗡嗡的在她耳畔回荡:季小姐,你赶紧准备好手术费,我帮你把孩子的手术时间确定下来。
只要签下赵岐投资的《乐歌传》的女主角,季念承的手术费就有着落了。
咬牙忍了忍,季遇荌强迫自己扬起嘴角去讨好:赵总,您风姿卓越英明神武,自然不是我这种低等人能随随便便觊觎的。跟我躺一张床上,不是沾染了晦气么。
赵岐听了,眼底的厌恶愈发浓郁。
果然就像豪门圈盛传的那样,季遇荌贱到了骨子里。
也脏到了骨子里。
赵岐完全没了兴致。
想要《乐歌传》的女主角?!赵岐问。
在季遇荌低垂着眉眼分辨他这番言辞的潜台词时,赵岐又发话了:可以,但是......
顶楼,走廊尽头凸出去的露天阳台。
季遇荌仅着单薄的内搭长裙,跪在愈演愈烈的漫天大雪里,很快连浓密的眼睫毛上都覆上一层厚厚的寒雪,清瘦的脸也冻得煞白一片。
回国之前,季遇荌刚在医院里陪着季念承过了四岁生日。
季念承是早产,七个月便出生了。没有发育好的缘故,加之整个孕期季遇荌都处在不停奔波的状态并没好好养胎,所以,他出生的时候,便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