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还是先回去吧!
慕榕低垂着头坐在石头上,悲天悯人,顺带为自己悲哀了一番之后,很快又打起精神,起身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小葱和馒头,循着记忆往小女孩家的方向走去。
那可是小女孩用命换来的,绝对不能浪费。
而且既然占用了别人的身体,就得替别人活一份儿,只有这样才能报答小女孩让她重活一世的恩情。
所以她绝不能丢下不远处茅屋里的那个孤苦伶仃身患重病的老人。
咦,什么味道?
走着走着,一道清冽熟悉的味道,忽然钻入慕榕的鼻尖,她皱了皱眉头,停下脚步。
一面用脏破的袖子擦着额头上的细汗,一面四处张望。
忽然她的眼角余光瞥到了一丛绿油油的生姜苗子,黄澄澄的姜块儿半露着,仿佛正在向她招手。
慕榕惊喜万分,连忙奔上前去,抱着生姜苗使劲儿拔了起来,
可因为力气太小,她挣得龇牙咧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土块儿才终于慢慢松动。
挨饿的人这么多,这么好的生姜怎么没人来挖呀!慕榕一面刨土,一面嘀咕。
转头却又恍然大悟。
在原身的记忆中,这儿的人没有见过生姜,只当它是有毒的杂草,敬而远之,所以才能长得如此之好。
慕榕一面想着,一面抱起刨出来的生姜块继续往茅屋的方向走去。
嘴角微微上翘,眸子里噙着淡淡的笑意。
要说她运气也是够好的,年纪轻轻被毒蛇咬死,可转瞬之间又借尸还魂。
虽然重生摊上了个命运多舛,家徒四壁的主,可还没来得及为填不饱肚子惆怅,竟然又误打误撞刨到了生姜。
而且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农业学博士,这儿遍地是山是土还有水,只要肯下功夫,怎么着也饿不死。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便到了一处茅屋前,慕榕微微愣了愣,随即抬脚踏进屋里。
榕儿,是你回来了吗?
骨瘦如柴脸色蜡黄的老人躺在土炕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让人几乎听不清。
慕榕瞬间反应过来,眼前的老人便是原身病重的奶奶。
奶奶您怎么样?好些了吗?慕榕走近几步,凑到老人跟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胸口,急声道。
老人闻声艰难地掀了掀眼皮,似乎想要再瞧她那可怜的孙女一眼,可却连一丝力气也没了。
那一双饱经风霜,眼角淌着浑浊泪滴的眼睛,终于撑不住沉沉合上。
慕榕见状连忙伸手探向老人的脖间,结果发现老人身子烫得吓人,只剩下一丝微弱的脉搏。
慕榕望着面如死灰,随时都有可能咽气的老人,又瞅了瞅空荡荡的屋子,不由万分焦灼。
虽说老人只是偶感风寒,可常年的饥寒交迫,早已将她的身体底子续耗干净。
又拖得太久,病症越来越重,如今几乎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唉,算了,先试一试吧,说不准有用呢!慕榕守在床边,脑子飞快转动。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似的?将目光投向了方才拿回来的生姜和馒头。
随即,她飞快地起身,从破破烂烂的水壶里倒了半碗水,将半块馒头撕碎泡软成糊糊,端到老人嘴边,半喂半灌地让她喝了下去。
紧接着又手忙脚乱地将生姜洗干净,扔进水壶里,熬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姜汤,一并给老人灌下。
虽说慕榕也知道,如此重的病症,不是区区一碗姜汤便可以治好的。
可死马当活马医,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吧......
慕榕在床前守了好几个时辰,眼瞧着落日西斜,天都快黑了,老人却依旧双目紧闭,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怎么还不醒啊?那么大一碗姜汤,一点作用都没有吗?
慕榕起身走到老人跟前,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却只触到了一片滚烫。
她盯着老人蜡黄中透着灰青的脸,不由陷入绝望。
咳咳咳......
可就在这时候,慕榕却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微弱的咳嗽声。
醒啦?果然老天爷还是有眼的!慕榕闻声猛地抬起头,见老人不知何时已经苏醒。
只是喉咙里像堵了浓痰似的,正不停咳嗽。
她不由喜出望外,连忙起身从炉子上抄起水壶,四平八稳地将剩下的姜汤一股脑倒出来,一手端着,一手将老人扶起。
奶奶,您再喝些姜汤吧,喝了能好些!慕榕用身子支撑着老人坐起,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将姜汤喂给老人。
榕儿,苦了你了,都怪奶奶不中用,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老人咽下一口姜汤,又抬起头去直勾勾盯着慕榕,声音嘶哑虚弱,每挤出一个字都无比艰难。
话音还未落,浑浊的泪滴便不停地从眼角淌落,看得人揪心不已。
奶奶,您别说了,先喝药吧,喝了药身子才能好。
看着怀里形容枯槁,垂死挣扎的老人,慕榕的心像是被针尖狠狠戳了一下似的,止不住的酸涩,便又忍不住小声劝道。
而且她仿佛瞬间受到了某种血脉相连的感召一般,略显稚嫩的声音里,莫名带了一丝哭腔......
喂完姜汤,慕榕还是放心不下,又打来凉水为老人冷敷,一直折腾到天亮,老人的高烧才总算退下去些。
见状,慕榕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子爬上炕头,打算好好歇歇。
可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狠狠皱起眉头,紧接着又连忙翻身下床。
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墙角,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弯腰捡起剩下的生姜块儿,捂在怀里,快步踏出门去。
老人的烧虽说稍稍退了些,可她病得极重,若是再不请大夫看诊开药,必定会有所反复。
可家里穷得叮当响,除了破破烂烂的炕头和寥寥可数的几件旧得不能再旧的锅碗瓢盆,便只剩下了四面岌岌可危的土墙。
所以除了昨天自个儿挖回来的那几块生姜,慕榕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用来换钱?
虽说这儿的人都把生姜当做毒物,但只要能证明它的药性效用,多多少少也能换几个钱。
有了钱便能请来郎中,如此,也算是为原身的奶奶博得了一线生机。
大夫,我拿这些生姜给同您换一副药可以吗?我奶奶了风寒,已经下不来床了。
慕榕捧着生姜在一家药铺前驻足良久,几番犹豫之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径直奔向坐堂的大夫。
声音虽然稚嫩嘶哑,语调却极为成熟,俨然大人一般。
正在替病人写方子的郎中听声抬了抬眼皮儿。
见是个穿得破破烂烂,面黄肌瘦的小丫头,又瞥了一眼她怀里的东西,瞬间便没了好脸色。
去去去,小叫花子捣什么乱?
大夫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冲她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想要将她赶走。
慕榕虽然早已料到会是如此,却又不甘心。
大夫,这生姜能治风寒,是很好的药材,您就收下吧,我奶奶当真病得很重,若是再请不到大夫看病的话,就活不成了。
慕榕仰着头故意哀求似地说道,说着又小心翼翼地将生姜捧过头顶,在郎中眼前直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