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实在引人遐思,我有心想纠正,然而看到他一脸正气,仿佛全然未察觉这话里的暧昧是多么有失分寸。
我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贺闻秋却又追了上来。
「姜笛!」他这样连名带姓地叫我,「你生气了?还是在伤心啊?」
我停住脚步,在愈发稠密的漫天风雪里回头,轻声说:「我也不知道。」
应该是要难过的,心里好像被撒进去一把碎冰。
可尖锐的痛感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就融化掉了。
我发现我的心情,比想象中平静许多。
只是愣神间,贺闻秋已经翻身上马,扯着缰绳来到我面前。
他微微弯身,冲我伸出手:「上来,带你骑马散心,要不要?」
身后绮月已经追上来,又急又气地瞪他:
「登徒子!我家姑娘与你素不相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与你同骑?」
贺闻秋不理会她,只是专注地看着我,甚至把那只手又往前递了递。
他一贯懒散的眼神难得如此认真,我沉默了一下,还是把手伸过去。
他抓住我,用恰到好处的力度往上拽。
我借着这股力道转过身,没怎么费力,就落在了他身前的马背上。
绮月急得团团转:「这么大的风雪,姑娘身子不好,怎么受得住!」
「无事。」我安抚她,「你先带人回府,留两个人在此处盯着便好。」
「那姑娘——」
贺闻秋截住她的话:
「放心,我骑术了得,怎么把你家姑娘带走的,定然会怎么完好无损地送回府中。」
「好轻。」
贺闻秋的声音很小,然而我与他之间,不过隔着一层兔毛滚边斗篷,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于是回头望了他一眼。
他却一扯缰绳,一边纵马一边开始念叨:
「你肯定没好好吃饭。光喝药有什么用啊,多吃两口肉补充蛋白质,不比喝那些苦兮兮的中药好多了。还有你早上喝那些清汤寡水的小米粥,就不能换成牛奶和煎蛋……」
身下骏马疾驰,寒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正要咳嗽,一件斗篷已经落在了我身前。
贺闻秋的声音响起,却不甚清晰:「抓好了,用来挡风。」
眼前景物渐渐从高矮错落的房屋变作城门,贺闻秋不曾停留,抛了块牌子给守门的禁卫军,接着便很顺畅地出了京城。
入目一片被茫茫白雪覆盖的原野,接着贺闻秋勒了马,微微侧过脸,看着我。
「有没有觉得心情好点?」他说,「你看天大地大,何必在一棵树上……」
可能是觉得不吉利,他把最后两个字吞了回去。
我沉默片刻,把他扔给我的斗篷又往上拽了拽,才平静道:「我没有觉得心情不好。」
「但你未婚夫……」
「他很快就不是了。」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终于说服自己放下了某种执念,
「回家后我处理好一切,便会和他解除婚约。」
自小身有顽疾,我很清楚,我大概率是活不过二十岁的。
爹娘待我如珠似宝,叔伯兄弟又对姜家家业虎视眈眈,因此我务必要想办法,至少为姜家留下一个继承人。
挑中崔宁远算是无奈之举。
这三年来我对他和崔宁枝没有半分薄待,纵然他的厌恶疏离从不加掩饰,我也不曾计较。
可他竟然要彻底毁掉姜家。
若那个梦就是未来会发生的事,那便是我引狼入室,一手造成的祸端。
听我这么说,贺闻秋眼睛亮了亮,却又强装镇定道:
「其实你那天在学堂的提议,我回去后考虑了一下,觉得很是不错。」
「既然你与他的婚约解除了,选我也不是不可以。」
我沉默片刻:「你……不行。」
贺闻秋不敢置信:「为什么?!难道我还比不过那个恩将仇报,一心想吃绝户的凤凰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