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天生开朗,并不是个和自己过不去的性格,毕竟她自己也希望这是个误会,不是吗?
想到这,总算长疏了一口气。
这时马车后突然传来一串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车外女子一声“吁~”
奔驰的马儿和婉婉的马车便都被叫停。
郁司宁一身红色劲装,飒爽的拦住了马车,跳下马,一溜烟钻进了马车里,吓了婉婉一跳。
“你怎么跑来了?”
郁司宁将手里的小马鞭掖在腰间,反问道:“还说我,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也不说一声。”
方才的事来的突然,她又一时无法言明实情便道:“有些醉,出去见了风,突然有点不舒服便先走了。”
婉婉酒量不好这事是大家公认的,郁司宁并不怀疑。
她试了试婉婉白皙的面颊,倒觉不烫,便问:“怎么样?现在有没有觉得好一点,陪我去瑞祥庄一趟?”
见婉婉不答,她有点担心:“柔儿已经不省人事了,婉婉你可不能也不理我,我还要你给我选料子呢。”
丁怀柔喝了整整一壶的果酒,去看仙鹤已经是她的极限,结束后就回到闺房,一头栽在床上沉沉睡去,再也叫不起来,郁司宁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婉婉身上。
“选料子?”婉婉也快要睡着了,一双微醺的杏仁却在听到料子的那一瞬立刻有了光。
“是瑞祥庄又有新款式了吗?”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些去,晚了可就要被别人买走了!”
郁司宁见婉婉一听到有料子便两眼放光的,也不困了,也不醉了,恨不得为了料子能再干三杯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若说丁怀柔最在意的是萧国公家的萧小公爷萧合。
郁司宁最在意的是各种愿意娶她“脱离苦海”的有志青年。
那么婉婉最在意的便是,香粉阁的最新水粉,宝翠斋的重工头面,瑞祥庄的新款料子,再加上醉仙楼的招牌新品,如此无限循环……
“不是有新品,而是我要去做身衣裳,你陪我去。”郁司宁解释。
“做衣裳?”婉婉有些狐疑,“你不是说这个月要攒银子换兵器,不做衣裳了吗?”
郁司宁难得露出小女儿家的娇羞,竟红着面颊道:“我方才在长宁侯府里看上了一位公子……”
她对男女情爱这方面向来直言不讳,如此道:“我们二人一见钟情,还约着过几日一起去游湖,所以我决定流星锤先不买了,这个月先换身好看的衣裳去赴约。”
情窦初开的姑娘,就算成日里舞刀弄枪,策马扬鞭,却也是冬日里的腊梅,雷雨中的芭蕉,骨子里透着刚毅的美。
她抓起好姐妹的手,郑重道:“婉婉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你必须要陪我去,不能缺席,知道吗!”
婉婉有点懵,但姐妹义气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于是她第一反应便是不管这事对不对,先点头应下再说。
脑子始终比身体反应慢半拍,等她反应过来:“终……终身大事?”
她吓得都快要结巴,酒意也全消了,“你私定终身了?”
想着她才被小将军拒绝,眼下又这么快的再次坠入情网,如此无缝衔接。
“可这也未免太草率了吧……”
郁司宁从小受父亲和哥哥的熏陶,立誓要做一名女将军。
可定国公却认为女子就该乖乖在家里等着嫁人,相夫教子。
无论女儿多么优秀出挑,甚至比军营里许多男子还有勇有谋,可定国公还是不许。
如此父女两人的观念背道而驰,郁司宁才会这般迫切的想要离开。
“草率吗?”郁司宁并不这么觉得,她难得遇到了一位懂得欣赏她的男子,草不草率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错过这村,很难再有这个店了……
可婉婉知道,这世上的男子,没有几个能够接受成日上战场打仗不在家,做女将军的妻子,不然那小将军为何会拒绝她。
于是婉婉问:“他知道你会武?”
郁司宁点头:“他说这样的我很特别。”
婉婉又问:“那他也同意你去做女将军,参军入伍?”
说到这,郁司宁更是骄傲的点头,“他不单同意,还特别支持,说我是当代花木兰,日后必能做女将军。”
婉婉……
这么油嘴滑舌的一个人,岂知不是口蜜腹剑的伪君子,欺骗感情的?
郁司宁看出了婉婉的担忧,她道:“我的好婉婉,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可是司宁……”婉婉还是觉得不妥,“我怕你被骗,吃亏上当。”
这种事,一但东窗事发,男子可以毫发无损的抽身而退,而承担后果的却都是女子,名节尽毁,身败名裂。
郁司宁这种大大咧咧的性子,又急于求成,大抵是来不及辨人的。
郁司宁却满不在意道:“我这身手,到底谁吃亏还不一定呢。再说堂堂翊王殿下,金口玉言,又怎么会骗人呢!”
提起自己的心上人,郁司宁难得露出那种被征服,骄傲与崇拜的目光。
婉婉却心口一颤。
“你说谁?翊……翊王?他……”
“婉婉!”郁司宁把婉婉的嘴巴捂了个严实,生生把后面“他不是好人”这句话给按了回去。
“小点声,这还是个秘密呢!”
婉婉巴掌大的脸几乎都被遮住,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她点点头,闷闷的发出一声“我知道了”。
郁司宁这才松开了手。
婉婉松了口气,抿起唇舌,见司宁很认真,那句“不是好人的话”,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窃语声道:“所以你们约定见面,他很闲吗?”
婉婉虽从未见过翊王,可在朝堂之上,这位王爷可谓是个风云人物,南征北战,屡屡立战功无数,是令敌国闻风丧胆的战神。
据说一年十二个月,他忙的大抵十三个月都在边关镇守,很少回来,因此就连终身大事都被耽搁了。
而此时倭寇未清,匪患四起,如此政务缠身之时,游湖赏京,谈笑风生,婉婉觉得有些荒谬。
她还是怀疑,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可郁司宁却笃定,自己是寻找到了真爱,却丝毫不做怀疑:“他喜欢我啊,自然会想办法抽身来见我,当今陛下还日理万机呢,难道后宫妃子陛下都不理了不成?”
婉婉不知道为什么,竟被郁司宁这套不着边际的言论说服了。
虽然她一听到翊王这两个字,心里总是怕怕的,十分抵触。
可司宁是武将世家出身,翊王也是武将,便不会似她这般,胆子小小的,单是想想腿便要吓软了。
她以前还担心过,像司宁这样的性子,若是寻一个读书人,该是一副什么样的情景,如此这般,倒是不必再担心女强男弱了。
婉婉径自想了想,这大抵这才是最适合司宁的人吧。
就这样,马车一转到了瑞祥庄,婉婉被司宁迫不及待的拉着,被掌柜迎着去了楼上雅间。
她将店里最好的款式全要来,最后还是选了自己最喜欢的绯红色。
裁缝来为司宁丈量身材尺寸,掌柜说:“容姑娘上月订的成衣赶巧今日也做好了,正好试试可合身。”
婉婉上个月订了一套最新款式的流光锦,是准备过几日去颐园游会时穿的。
小姑娘最开心的事,便是试新衣服了,巴不得赶紧穿在身上,美美的转个圈圈,看看好不好看,自然不会拒绝。
掌柜应声,这时隔壁雅阁来为位女客,掌柜被叫出去了隔壁。
那女客一见到掌柜,便急急忙忙的说:“前几日订的料子,现下要改个颜色。”
能在瑞祥庄订购衣料的,都是上京城里有身份的贵女,掌柜自然不敢怠慢,应声说,“我去给姑娘拿颜色样式来。”
那女子却说:“不必了,就换成桃色的。”
掌柜微愣了下,道:“您要得那款,没有桃色,只有梅色。”
那女子却果断说:“不行,只要桃色,麻烦掌柜帮我将店里桃色的样式都拿来。”
最终女子在几款桃色中选了一个,掌柜应声去办了。
这时外面渐渐下了雨,女子的丫鬟说:“小姐,我们等雨停了再走吧,免得弄湿了您的裙角。”
女子也赞同的“嗯”了声。
隔了估摸半盏茶的功夫,主仆二人聊了起来。
只听那女子缓了口气,与丫鬟道:“还好母亲今日得知了这消息,我知道得早,且有时间来换颜色,不然肠子岂不悔青了,你说可险不险。”
裁缝已经量完了尺寸,出去好久了,婉婉和郁司宁在等新衣送来。
听见隔壁又起说话声,两人相视一眼,自然是早就听出了,这是安国公之女洪箐箐,方才在长宁侯府时,她们还见过的。
这时洪箐箐的丫鬟双儿也附和:“可不是,要不是咱们夫人买通了宫里的太监,探得翊王殿下曾替长公主选过桃色料子,推断殿下喜欢这个颜色,颐园那日,姑娘您要是穿着那身湖蓝的,可不就吃大亏了。”
女子也是劫后余生般喜悦。
“这次重阳长公主在颐园举办游园会,表面是看景游玩,实则却是有意替翊王选妃,翊王殿下,那可是生在云端上的男子,天皇贵胄,且日后很有可能继承大统,若能嫁给他那就是一步登天,你说谁能不心动?”
双儿见小姐高兴,不禁又道:“姑娘您身份贵重,还生得这么美,如今又得知了翊王殿下的喜好,投其所好,游园会那日姑娘一定能在一众女子当众脱颖而出,拔得头筹,得到翊王殿下的青睐呢。”
洪箐箐被丫鬟捧得喜滋滋,“这事我母亲已经花重金封了口,只我一家知道,别人家都不知道,到时候我一定是最吸引翊王目光的那个。”
丫鬟双儿又拍了半天马屁,大抵意思都是以小姐的美貌,这翊王妃是准了。
洪箐箐又喜滋滋的做了一会准王妃的梦,这时雨渐消,她说:“咱们且别在这说了,快回去吧。”
说罢,主仆二人起身就离去了,雅阁内,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
“桃色……”枫荷下意识来了一句,“那不是我家小姐最喜欢的颜色。”
话音刚落,小厮便端着成衣走进来,只见那柒盘里盛放的华美的衣裙,正是桃色。
小厮呵腰:“请容姑娘试穿。”
婉婉:……
我也想改个颜色,不知可还来不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