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想起,前几天听老爸说左佑出院了,我就问过他什么时候有空约个饭。
瞅了瞅眼前的两个大怨种,我立刻和左佑约好了时间和地点,抬头对着路文彦说:「今天我有事,下次一定。」
「OK」他一脸了然,强行拽住了想要靠近我的时舟,笑眯眯道:「既然霖霖没空,时舟弟弟就和我聊聊天吧?毕竟,」他顿了顿,桃花眼冲我弯了弯,「我也算是霖霖的前前未婚夫。我们还是有共同话题的。」
两个「前」字被他咬得很重,时舟身形肉眼可见地晃了一下,不再挣扎。
他不知道路文彦的存在,大概很惊讶。
我顺水推舟把这个烂摊子交给了路文彦,转头去赴约了。
半道收到他的消息:「帮你搞定咯。」
但是我在吃饭中途还是收到了时舟的消息:「阿霖,我只求你,我们最后再见一面,好吗?」
不知他从哪儿弄的新号码,我有点厌烦,删除拉黑一条龙,专心听对面的左佑讲故事。
左佑今天穿了身便装,清爽帅气,就是笑起来有点傻傻的,说话时还喜欢比手势,「那只猫不知道怎么想的爬到十五楼外面的空调外机上,吓得半死。我们抓它的时候它动都不敢动,但是一抓进屋就给我们几个挠了一下。」
他说着展示了一下手臂上淡淡的疤痕,哭笑不得,「小家伙力气还挺大,害得我又跑去打了四针狂犬疫苗。」
我被逗笑了,他却突然停住盯着我看,脸红扑扑的,「叶小姐,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吗?」
我被这一记直球打蒙了,「啊这……」
「啊抱歉,抱歉!」他的脸更红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不太会说话……」
「没事。」我真觉得他好呆,笑得收不住,「谢谢你夸我。」
我们俩大概是两个社交障碍选手,但左佑又有点天然呆的样子,所以我没话说的时候都是他在输出,也不至于太尴尬。
而我,因为大学被路文彦磨炼过,多少也会基础的社交技巧。
我还记得他当时苦口婆心,「不管怎么说,人在社会上有时候表面功夫总要做到位吧?」
所以我才会为了表达感谢,请左佑吃饭,只是……
我看了眼对面说得兴致勃勃的左佑,心想如果和左佑相处,大概表面功夫都不需要就能很舒服。
一顿饭吃的时间很少,说的时间很长,结束时左佑还在和我讲他们是怎么救一个头卡在栅栏里的小孩儿。我许久没有笑得这么畅快过,末了他立在我身前,带着点试探说:「叶小姐,我以后能约你出来玩吗?」
他眼中的情意完全藏不住,让我疲惫的心都不免跳动了一次,便下意识开口:「可以啊,而且我们以后是朋友了,你也不用再叫我「叶小姐」了。」
他仿佛蒙了一瞬,然后结结巴巴开口:「好的,叶、叶芝霖。」
「那下次再约,」我顿了顿,想到一个新称呼,笑眯眯向他敬了个礼,「左同志。」
他露出一口白牙,回了我一个礼,「好的,叶同志。」
就在左佑消失不久,时舟的车就停到了我跟前。
说摆平了的路文彦果真就是骗子。
时舟脸色苍白,眼睛布满红血丝,面容憔悴,和我记忆里的清冷少年完全不一样,就连声音也因为抽烟过猛变得沙哑:「阿霖,刚刚和你吃饭的那个人是谁?」
「你跟踪我?」我有点反胃。
他没有否认,只是苦笑,「阿霖,好歹我们认识这么久,最后给我个机会聊一下,也不可以吗?」
后面堵着的车已经在响喇叭了,我有些警惕地给路文彦发了个报备信息,上了他的车后座。
时舟从后视镜看了眼,没说什么。他把车开到了郊外的一个庄子,那里种着一片花海。
「你以前说过很想来这里玩,但我一直忙工作,没带你来。」他靠在车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漫天的黄昏,声音喑哑黏稠。
「所以呢?现在算是补偿?」我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对眼前的花海云海无动于衷,甚至有时间把定位发给路文彦。
「我想补偿,但你会接受吗?」他抽出一根烟,看了看我的脸色,最后还是只把烟捏在指间,「我们在一起以后我总是在想,你真的爱我吗?」
我对上他的视线,不想吭声。
他似乎也没打算等我回答,「刚才和你吃饭的那个,是救了你的消防员吧?挺不错的,但是我想你爸不会同意的。」
左佑对我的心思这般明显,谁都能看出来,但是由时舟说出口,就让我觉得恶心。
「这好像和你也没有关系了,」我冷冷地看着他,「毕竟我们之间的婚约已经作废了。」
「那路文彦呢?他和你又是什么关系?」他沉声,不断揉捏手中的烟,仿佛我的回答不如他意,下一秒我就会像这根烟一样被他折磨。
我从来没想象过时舟会像个多疑的妒夫,微微睁大眼,「你现在是在怀疑我,还是在质问我?我没有翻你和孟芸的烂账,你倒是先来问我的过往了?」
时舟痛苦地闭了闭眼,神情有些慌乱,「不是,阿霖,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喉头滚了滚,
「我只是……」
「嫉妒。」
最后两个字声音放得好轻,而他吐出这两个字以后嗤笑一声,仿佛审判已下的犯人,带着一种病态的释然,「他知道你这么多的过往,这么多的心事,就连我这个和你交往一年多的男友都比不上。至于那个消防员,重逢以后你哪一次对我笑得那么开心过?」
傍晚了,归巢的鸟儿于空中飞过,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尾音与他的发问重叠在一起:「阿霖,你爱过我吗?」
「我觉得你以前肯定爱我。那时候你对我多好,每天会对我说早安,会对我温柔地笑,会假装不经意地把零食塞进我的课桌下。哪怕我对你总是冷着脸,你也从没生气过……」
回忆逐渐展开,他脸上不免出现了怀念的神情,在那儿自顾自地说着他美化过的记忆,却不知道,他深受感动的过往于我而言不过是难堪的噩梦。
我怎么可能没有发过脾气,只不过那些小情绪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那个时候的他最看重的除了孟芸,就是他那点脆弱不堪的所谓的自尊心。
班里所有人都觉得我仗着家里有钱,道德绑架了时舟,是阻碍他与孟芸美好感情的恶毒女配。
毕竟我性格孤僻,不像孟芸大大方方。
但是说真的,这些东西我连回忆都不想回忆了。
就像路文彦曾和我说过的,没有用的人际关系,也就没有维持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