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是考上高中的,可惜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钱,再加上村长看中了他的名额,于是高中生涯就这样和他擦肩而过。
这一段记忆尤其深刻,十块钱,30斤白面,这是卖出名额的全部报酬。
钱给大哥做了上学的路费,白面全部蒸成了馒头,改善伙食,吃了一个夏天。
郭小杰记忆里一直存在着大家吃馒头的欢喜画面,尤其小妹,啃馒头的笑脸是那么的纯,就像折翼的天使。
不甘心,有些,更多的是无奈。
穷怕了。
再加上小妹还要上小学,义务教育虽然没有了学费,但是书本费和学杂费还是要交的。
家里入不敷出,欠了一屁股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他没有说什么,父母也没有再多提。
只是每次听别人家的孩子上高中时,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充满了心酸和歉意。
郭小杰原本打算出去打工的,只是后来染上了感冒,头烧的厉害,好几天都不能下床,这才没有远行。
这发烧真是牛逼,活生生的把人给烧穿越了,找谁说理去。
就在郭小杰感慨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跑步声。
咚!咚!咚!
很快,一个扎着小辫的小女孩跑了进来。
三哥,三哥,你醒啦!
郭小杰认得小女孩,正是家里的小幺妹郭琳琳。
郭琳琳今年上三年级,正属于淘气捣蛋的年纪,却因为家里的原因,反而是异常的乖巧,有些内向。
甚至,内向的过了头,害怕和别人接触。
似乎,只有亲人才能给她安全感。
望着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小妹妹,郭小杰弓起身子,替她理了理发丝。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我听到声音了,我就知道三哥醒了。郭琳琳听到旧马扎倒地的声音就跑了过来。
郭小杰了然,看了看天,还不到中午,接着问到:怎么这点回家了,没有上学去啊?
老师让回来的,学校财务统计,让没有交钱的学生回家拿钱,我就回来了。郭琳琳看着哥哥,双眼变成了月牙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三哥,你说不交钱是不是就不用上学了?
郭小杰脸一黑,这孩子还厌学了,年纪轻轻不学好。
想的美,看你不听话,上学就是对你的惩罚。咱爹咱娘呢?
哪有,我很听话的,让干啥就干啥。郭琳琳反驳了一句,然后开始说家里的情况。
咱爹咱娘去地里干活了,我就是去地里找他们的,咱爹带我回来,然后他又出去了,咱娘还在地里干活。
郭小杰心中很不是滋味,虽然两世为人,情感复杂,但父母毕竟是父母,血浓于水。
父亲郭富贵带着郭琳琳回来,现在不在,肯定是出去借钱去了。
以现在家里的情况,能借的地方早就借过了,何必等到这时候。
这一次出去,恐怕脸面拉得更低,弯腰的幅度更大,还不一定能借到钱。
母亲直到现在还在拼命干活,为的不就是未来多收获些粮食,多卖点钱吗?
说到底,穷,是原罪。
这一刻,郭小杰心中,从来没有过的痛恨贫穷。
赚钱,这个声音在他的心底,不断的呼喊着,一如前世。
农家的小院异常的干净而宽敞。
三间土瓦房,加上邻居的堂屋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四合院了。
只不过,诺大的院子,除了一间没顶厕所和一辆双轱辘的破木头推车外,再无他物。
家里唯一的一头老黄牛,还是养在土屋里。
没办法,怕偷。
郭小杰发现,家里是真的穷,贫农身份,一目了然。
真的是一穷二白。
小三,你醒了。
临近中午,一个皮肤黝黑的女人,扛着铁锨锄头,手里提着半截木棍一样的东西,走进了院子里。
灰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伛偻的身子。
郭小杰眼神复杂,这就是他的娘。
不到四十岁的年龄,看上去超过五十岁的样子。
只是,这个称呼怎么听上去这么别扭。
关键,他还是一个男的。
真心不好听。
您回来了。郭小杰站起身,接过郭母手里的农具。
娘,这是啥?郭琳琳看着郭母手里多出来的物件,双眼发光。
馋的。
直觉告诉她,这是吃的。
山药,山药治感冒发烧。郭母擦了一把汗,抬头笑着看向两个孩子,这不遇到你广成叔了,他知道小三发高烧,就把藏了好久的山药给了咱半截。
等会娘就给你们做山药。
郭琳琳欢呼雀跃:好!吃山药。
山药,村子里种的少,属于稀罕物。
郭母洗完手,问到:小三,你爹呢?
还没见他人,我醒来只看到琳琳。
郭母叹了一口气:学校催钱了,你爹出去借钱了吧!埃,女孩子家上什么学
说着,郭母嘟囔着做饭去了。
这个时代,普遍的重男轻女。
传宗接代、养老送终是一方面,劳动力、战斗力是另一方面。
男孩多的家庭,在村大队里说话都有底气。
和村里人起了冲突,几个男人往那一站,这就是威慑。
这个年代,法制还不像后世那么健全,一言不合那是真的会干架。
郭琳琳笑眯眯的看着郭小杰,小声说道:三哥,要不你跟娘说说,我就不上学了。
想的美!你咋不上天呢!郭小杰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上天的那是鸟,我又不是鸟,三哥真笨。郭琳琳嘟着嘴反驳。
郭小杰竟无言以对,我是这意思吗?
很快,午饭就做好了。
农家的饭真的很惨淡。
老咸菜就馒头,外加一锅小米粥,这就是所有。
不要说肉,就是青菜都是奢侈品。
小米粥就不说了,米少的可怜,都是水。
馒头是玉米面和麦子面混合的,吃起来和窝窝头没啥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