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正身,「许将军可曾见过她?」
「这末将不知。」
「可曾听过她长得像谁?」
「未曾耳闻。说她个小姑娘做甚,王爷,末将有一事不明,还请您示下。」
摄政王已然明了,「想问本王为何要战?」
「阵前落败,实乃耻辱,于军心不利啊。」
摄政王有意无意地嗯了一声,开始下台阶往主帐里走去,甘将军一路跟着,待进了帐,王爷掸落一身银尘,才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尤人是游牧部落,一入冬马料的补给都困难,枉提人吃的粮草,现下有高士气调着,更不会轻易退兵,他们多耽误一刻,我们胜算便多一分。」
他顿了顿,叹出肺里最后一口凉意,「只是我们也不能奉陪太久,凛冬之怒,可不认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生意,不能做啊。」
甘将军点头,「要么,破了这江湖高手的困境,速战速决。要么就拖到淮江结冻,彼时,尤人不得不退回淮江北岸。」
摄政王也跟着点了点头,「只是此来,战事就要迁延至明年开春,一旦耽误到耕作,咱们又是难熬的一年。」
两人相对着又说了些话,灯油燃尽之时,才各自回帐睡下。
自王爷到军营以后,夜雀就忙得脚不沾地了——忙着与小将军纠缠。
小将军去视察自己的家族生意,他就跟着去赌坊花楼挨个儿转一圈,小将军去收欠款,他就不自觉地充当起暗卫来。
小将军到底不是吃素的,总能在不经意间把他甩掉,夜雀虽然每天都能有素材向王爷汇报,可是当王爷问起小将军常在哪里歇脚;每天住在军营还是外面;每日几时起;几时歇;以及当王爷隐晦地问起将军身边可有「可疑男子」时,夜雀是舌头拌门牙,半个字都答不上来。
王爷倒也没怪他,毕竟亲自调教出来的徒弟是什么水平,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若是摄政王真的想抓她,只要他亲自出手,倒算不上难事,只是,第一,他现在身在军营,抓一个尤人过来,光是燕军的眼神,就足以将她剥皮拆骨;第二,小将军假死的消息他并未公布,贸然让她出现,燕军会以为她已经叛国;第三,他真的是没空。
如此,他便只能从夜雀口中探听一些关于她的消息,聊以安慰。
不过,很快,摄政王就见到了小将军。
三十年前,先皇有一位得力亲卫,魏铮,听闻他是上届武林盟主的亲传弟子,盟主去世前,将自己那把足以颠覆武林的雪姬剑传给了魏铮,魏铮自认无力保护神剑,于是带进了皇宫——武林人手触不到的地方。
魏铮死前,又尤恐神剑现身江湖再掀风雨,故而将此剑折去。
断剑一直保存在皇宫的仓库之中。
摄政王有备而来,此来边关,将断剑一并带来了。
剑虽断了,可是铸剑的材料仍是旷世奇才,只要投炉重铸,雪姬便可再现江湖。
这断剑,将是他破武林高手困境的敲门砖。
他把消息一放出去,果然如愿约到了对面一半的掌门人、堂主、盟主。
自在门也在其中,十二月二十三,他们在小蓟城一家歇业已久的酒铺里碰了面。
小将军也在。
摄政王一面单枪匹马地应对着下面数十位高手,一面还要用余光留意小将军与那小胖墩亲密互动。
她和他就着一个酒樽喝酒,挤在一把椅子上,还要凑在一起咬耳朵。
他用眼睛烧着小胖墩的肥肚腩,悄悄把手按在自己的八块腹肌上,心想:「老子能不如他??」
从前他是主,她是臣,二人最亲密,也不过是在她下马时扶上一把,而当她渐渐长大,已经能在马上自如,便再也用不上他那点隐秘的关心了。
摄政王的心凉了半截,不自觉间已经把所有思绪都倾注到她身上去了。
在情情爱爱上一窍不通的摄政王,忽然在那瞬间福至心灵。他开始想,四年,只够他上下整顿一遍朝堂,而这四年于她,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眉宇间的英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忧无虑下的娇憨。
波谲诡诈的朝廷里,她成日忧愁焦虑,现在身在江湖,只图自己开心便是,摄政王在心里叹了一声,「四年啊四年,一朝离散,你我早已在世界的两端。」
小胖墩不知道与她耳语了些什么,惹得她连连发笑,甚至撒娇似的拍打了一下小胖墩,王爷从未见过她流露出这般女儿形态,他剩下的那半块心也彻底凉透,她自入门起,就仅仅带着心虚与不服瞧过他一眼,在吸引她注意力这方面,他甚至都不如她面前的一碗酒。
渐渐地,众人发现摄政王手边的酒下得越来越快,好像跟谁抢似的。他们来前线以后本就少能饮酒,如今逮着机会还不一解酒馋?
但这儿歇业已久,残余的存货哪经得住摄政王这般胡造,因此,大家纷纷开始海饮起来。
酒一喝多,好谈事,加上摄政王在一旁动之以情 晓之以理,很快,找碴的人声音就小了,众人开始有些松动了。
她俩忽然起身,静静退出了大厅,耳力极佳的他听见她喊了一声:「赛尔坦哥哥,这边!」
听听她都称呼些什么!那个霍字旌旗一挂便吓退敌军三十里的女将军,居然有叫别人哥哥这么腻歪称呼的一天!
不过,她一离开视线,摄政王即刻收拾心情,将注意力投入眼前的谈话上。
会谈结束,瓦解武林联盟的计划总算初有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