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完结婚证后的第二天,宋思明打来电话,让齐泊舟带着我回家吃饭。
我冷笑一声,但想起那还没到手的十万块钱,终是什么都没说,和齐泊舟一起回去了。
饭桌上,继母刘盛瑜和宋思明坐在一起。宋昭阳今年上初三,或许是因为寄宿难得回一次家,刘盛瑜不断地给他夹菜,宋思明看过去的眼神里,也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与慈爱。
心里一哽,瞬间没了胃口。
一堵无形的屏障将饭桌隔成两个世界,他们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而我却像一个客人,被排除在外。
被宋思明的眼神刺痛,我不由得竖起了满身的刺。不轻不重地放下筷子,我面上风轻云淡:「婚也结了,家也搬了,那十万块钱……你到底什么时候给?」
饭桌上的气氛凝滞一瞬,宋思明强忍怒气:「……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是我要把你从这个家里赶走吗?」
我阴阳怪气地歪歪头:「嗯……怎么不是呢?」
「宋昭昭!」
宋思明腾地站起来,抬起手似乎是想打我。齐泊舟赶忙喊了一声「宋叔叔」,然后把我护在身后。
这一巴掌终究是没落下来,我站在齐泊舟身后,梗着脖子,倔着不肯低头。最后这场闹剧以宋思明扔给我一张卡而告终,饭局不欢而散。
齐泊舟带着我回了家,一路上我紧紧地捏着那张卡,满身的刺愈发尖锐。
到家后,我坐在沙发上,齐泊舟去了厨房,没一会儿端着一碗粥出来,他在我身边坐下,分明没有开口说话,我却听见了一句:「昭昭不哭……」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哭。
抬起手背抹干净眼泪,想起今晚那些不美好的经历,我满心难堪,抑制不住地将心中的郁气发泄到齐泊舟这个见证者身上。
「看到我丢脸,你很得意吧。」
我冷冷地看着他,口不择言:「你以为刚刚帮了我,我就会感激你吗?在我看来,你简直是虚伪透了!」
齐泊舟没说话,他只是舀起一勺粥喂到我嘴边,担忧地看着我。他以德报怨的姿态,显得我似乎是在无理取闹,我推开他手里的碗,语气尖锐:「你是在可怜我吗?!」
热粥泼洒到地板上,我咬了咬唇,看到齐泊舟蹲下身体细心收拾狼藉,心里有些后悔。
一句「对不起」哽在喉间,其实我不是故意弄洒它的,我只是想要把它推开。
可当他收拾完站起来,我却仍旧倔强地没有道歉,撇过头不看他,我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我不好过,大家就一起难受好了,你看到了,我就是这样任性自私的人!」
室内安静得可怕,良久,齐泊舟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我又听见了他的心声,仍旧是那样包容又柔和,慷慨地接纳了我的所有坏脾气——
「没关系的,我知道,昭昭只是难过了。」
如果宋思明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指责我多么不懂事,告诉我不吃就饿着,而不是像齐泊舟一样,转身重新从厨房里给我端出一碗粥。
晚上我几乎是什么都没吃,生完气后,腹内早已饥肠辘辘,此时齐泊舟正四平八稳地端着那碗海鲜粥,还是像刚刚那样用勺子舀了一口,喂到我嘴边。
香味变得愈发浓烈,我没忍住吞了吞口水。
想吃,但是又拉不下那个脸。
于是我别别扭扭地噘着嘴,假装没有看见,然而肚子却十分不配合地发出了一声饥鸣。
我又羞又恼,下意识地就想要冲齐泊舟发脾气,可当我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铺天盖地的怜爱却突然将我淹没。
他心里只翻来覆去地重复着那两句话——
「昭昭不吃饭,对胃不好的。」
「昭昭心情不好,我要怎么做才能哄她开心呢?」
我眨了眨眼,这个人真奇怪,我对他这样坏,可他却只惦记着我吃没吃饭,心情好不好。
不好不好,这样不好。
他这样柔软,我的刺也会开始变得柔软,没有了刺,就没有了安全感。
我张了张口,想要冷酷地讥讽一下齐泊舟,好让他知难而退,可他似乎误会了我的意思,顺势把那勺海鲜粥喂进了我嘴里。
浓郁的鲜香在舌尖炸开,是我喜欢的味道。
齐泊舟的动作很干脆利落,一勺接着一勺,等我反应过来,粥碗已经见了底。
看着空空如也的饭碗,我想指责些什么,却又发觉自己实在是理亏。憋了半天,我冷哼一声,甩下了一句「根本就不好吃」,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主卧,甚至还故意用力地关上了房门。
态度可谓是十分恶劣,我分明清楚自己才是那个外来者,却丝毫没有鸠占鹊巢的羞耻感。
领证前,我理直气壮地要求齐泊舟搬去次卧给我让位,而这只是因为主卧有独立的卫生间。
齐泊舟毫无怨言地答应了。
不仅答应了,他还主动帮我整理了行李。
此时房间里整洁干净,散发着好闻的白桃味。衣柜里,衣物按照颜色长度被分门别类摆放好,有两条褶裙甚至还被认真熨烫过。
我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够细心妥帖到这个地步。
心里突然浮起一丝小小的愧疚,洗漱结束后我躺在床上,开始反省自己,之前那样对他是不是有点过分?
可汹涌的睡意来袭,我还是没能反省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