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下一家呢?」
「我养着你不就好了。」
「才不要!」我趴在他背后,语无伦次地背着舒婷的《致橡树》,「我不做攀援的凌霄花,我要和你分担寒潮、风雷、霹雳,共享雾霭、流岚……」
后来我醉得更厉害,诗也背不下去了,还没到宿舍就已经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宿舍床上了。
不知道程寄川是怎么躲开宿管阿姨,把我送回去的。
但从那之后,一直到他「死」前,我都没有再喝过一杯酒。
盛川这次离开,似乎是生气了,有好几天都没过来。
我没和他见面,倒是盛超找过我一次,提醒我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合作。
「我知道。」我握紧手机,垂眼看着桌上的花束,「这两天,盛川没联系过我,应该去查你公司的账了吧?」
「哼……」
盛超语气里闪过一丝恼怒,「查又如何?那家公司无论如何都是我爸生前指名道姓要留给我的,难道他还能强行夺过去?」
我低笑:「为什么不能?我不了解如今的盛川的手段,难道你还不了解吗?」
「……既然谈好了合作,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盛超警告我,「孟星澜,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你可别搞砸了。」
我没应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因为市场部门的主管已经在另一边喊我。
「今晚有个酒局,是很重要的大客户。小孟,我对你的工作能力很认可,你跟着一块儿去,记得把妆补好。」
我微笑着应声:「好。」
大概因为是大客户,公司把酒局的地点定在 A 市一家很有名的五星级酒店里。
酒过三巡,对面被称作徐总的中年男人借着碰杯的机会,一把攥住我的手。
「孟小姐再陪我喝几杯,聊聊合作嘛。」
他拿工作做噱头,我不好翻脸,趁倒酒的动作抽出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借着去洗手间的名义逃到了走廊上。
今天的酒度数不低,我的脸颊和耳朵都已经在发烫,撑着墙壁往洗手间走,却在拐弯的地方撞上一个人。
抬眼看去,正是神情冷锐的盛川。
他扶住我晃晃悠悠的身体,抿唇叫我:「孟星澜。」
语速很慢,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怒气。
「好巧啊,盛总。」
我冲他摆摆手,「不过我还在工作,得走了。」
说完,我就要越过他继续往前,错身的一瞬间,盛川却蓦然扣住我肩膀往后拽。
眼前天旋地转,回过神时我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
「你的工作到现在就结束了。」
其实不巧。
我早知道盛川今天要来这里谈生意,也早知道他看到后会第一时间制止我。
过去的记忆共同构成了如今的我和他,他不想让我继续做这份工作,最好也是最方便的选择,就是把我安排进自己的公司。
「盛总这是替我们公司炒了我?」
「不,是替你炒了这家公司。」
盛川低头看着我,眼睛里的锐利的光芒仿佛要刺穿我,
「大不了来我这里工作,但别喝酒,孟星澜。」
我被灯光晃得头晕,于是眯起眼睛:「盛总这么相信我的工作能力啊,不怕我搞砸?」
「我当然相信。」
说不上来,那一瞬间究竟是什么心情。
有无数帧过去的画面涌上来,吞没我,又如退潮般散去,最后只留下那个我喝醉的晚上,他背着我一路走回宿舍的场景。
好像很遥远,又好像不过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盛川抱着我,走进电梯,一路到了楼上的房间。
他把我放在床上,转身去关了门。
再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从包里摸出眼线笔,用笔尖在他眼尾轻轻点了一下。
盛川的动作一下子蹲在原地。
他的声音好像裹挟着一团浓雾,满是辨认不清的情绪:「你在干什么?」
我仰头望着他:「这里应该有颗痣才对。程寄川,你眼尾的痣呢,为什么点掉它?」
「你喝醉了,我是盛川。」
「你不是很讨厌盛家吗,不是说盛家差点害死程阿姨,所以你一辈子都不会回来吗?盛家的钱就这么重要,你连程阿姨失踪的事情都可以不追究了?」
我放肆地笑起来,抬手拂过他眉眼:
「不高兴了?因为我说了实话吗,程寄川,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能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人啊?」
盛川没说话,只是抓住我的手腕,用力把我拽进洗手间。
我踉跄地跌坐在浴缸边,下一秒,冰冷的水流就冲了下来。
湿淋淋的冷意飞速四散开来,我仰头看着盛川,正对上他垂眼看过来的目光:
「别发疯了,孟星澜,清醒清醒,看看我到底是谁。」
「……盛总。」我扶着花了妆的脸苦笑,「对啊,你怎么会是程寄川,他不会舍得我淋一身冷水,因为担心我生病。」
「对,我不可能是他,所以你最好清醒一点。」
盛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而后打开热水开关,转身欲走,「自己洗个澡吧。」
但他没走成。
因为我伸手抓住他后腰的衣摆,用力把人拽了回来。
四溅的水花里,淋湿的衬衫清晰地勾勒出漂亮的肌肉线条。
我朝他吹口哨:「一起啊,盛总。」
他在蒸腾的雾气中看着我,眼神被染得朦胧不清:「孟星澜,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熟悉的声音和语调,我快要忍不住想起那个迷乱的、天翻地覆的黄昏。
被绳索捆缚的程寄川,和反而被彻底释放的人类原始情愫。
我捏着他下巴,轻声道:「再叫一声。」
「孟星澜,你……」
「下次别连名带姓地叫我。」我前倾身体,吻住他,「我会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