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一个人怎么可以说变就变了呢?
什么双重人格,我不信。
这几天,我找遍了所有关系,还抽出时间去了一趟宋清桓的老家,得出的结论不外乎是——
宋家一脉单传,宋清桓没有双胞胎兄弟,也没有什么堂哥堂弟。
迟迟没有头绪,我的心情越来越焦躁,老板见状便让我调了两天假。
晚上洗完漱,我坐在电脑前,搜索着有关双重人格的资料和案例。
老实说,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想过把宋清桓和「人格分裂」这样的字眼沾上边儿。
我跟宋清桓在工作中相识相知,我们不仅工作上合拍,甚至三观、兴趣爱好、对事物的看法和见解,都出乎意料得一致,巧合到让我感觉是命中注定。
在一起后,他就像是一个完美的恋人,总是用很温柔、很温和的态度,不动声色地满足我的一切。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宋清桓变成现在这样一副乖张、冷漠的模样呢?
真的是人格分裂吗?
深夜,我躺在床上,睡得极其不安稳,像是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越是呼吸,越觉得有窒息之感。
似乎还有滚烫、熟悉的气息洒在耳垂颈窝,酥酥麻麻的。
我猛然睁开眼,正好撞入一双漆黑又深沉的眸子里。
「宋清桓!」
刚一开口,宋清桓的唇就压了过来。
这个吻跟以往格外不同。
他的唇冰冰凉凉,动作也没有半点儿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我呼吸早已紊乱,身上也覆满了他的气息。
微微喘息的时候,就听见宋清桓贴着我的唇,似乎是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老婆。」
这句话,让我和他都愣住了。
突然意识到什么,趁他出神的工夫,我猛地一把推开他,从床上爬起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沉默了一会儿,我压低声音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实在不明白,那天他已经表现得那么绝情了,怎么还会来找我?
更不明白刚才为什么还要吻我?
宋清桓却没说话。
他自从被我推开后,便犹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手微微地撑着头,半张脸藏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
他怎么了?
我顿了顿,侧过身把灯打开,柔和的光线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刚回头,冷不防头顶忽然一片阴影携着巨大的压迫感笼罩下来。
我心里一惊。
宋清桓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比我高出大半个头,此时正居高临下地垂着视线俯视我。
「他竟然还那么在乎你。」
他轻轻地捏住我的下颌,缓慢地抬起:「即便消失了,也要阴魂不散地来影响我。」
他的神情和态度都冷淡至极,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从中听出了一丝自嘲。
「什么意思?」
刚开口,我突然反应过来,抓住他的胳膊质问:「你说的他是谁?」
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声音渐渐地有些发颤:「是宋清桓?」
他的视线在我的手上停留片刻,却没挣开:「我就是宋清桓。」
「不可能!」
我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双重人格一般是由于童年创伤、突然的精神打击,以及生活长期矛盾形成。」
「而我认识的宋清桓父母开明,身世、样貌,学历样样出挑,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他没有理由得这样的病。」
伴随着我的话落下,屋内安静了好一会儿,随后宋清桓才开口:「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我不作声,谨慎地望着他。
对视了两秒,宋清桓忽地扯开唇角,嗤笑一声:「好,那我就告诉你原因。」
说着,他缓缓地抬手,放在了自己衬衫的纽扣上,慢条斯理地开始解。
我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别开视线。
「你、你要干什么!」
慌乱中,身子也不自觉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撞到坚硬的墙壁,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然后就听见他问:「你应该认识这条疤吧?」
我顾不上疼痛,猛地抬头。
谁知道却被他握住了手指,一路沿着他流畅的肌理线条游移往上,最后落在了他的右胸膛。
那里,有一条不深却也不浅的伤疤。
我的心蓦然下沉,手脚冰凉。
宋清桓那里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伤疤。
「他跟你解释过,说是小时候不小心被石头划伤的。」
我没忽略他人称的变化,呆呆地问:「难道不是?」
宋清桓眸色暗了暗:「当然不是。」
「他小时候,爸妈曾经领养过一个女孩,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一直把她当作亲妹妹一样看待。」
「有一次,妹妹想让他教她学游泳,当时他正忙着奥数竞赛,就承诺她等过段时间,然而没过多久,妹妹就出事了。」
宋清桓忽然顿住,松开禁锢我的手,垂下了眼:「是溺水。」
我信了,因为宋清桓一直很怕水。
我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问:「他一直认为是自己的错吗?」
闻言,宋清桓缓缓地抬眼,看了我一会儿,突然挑起嘴角笑了一下:
「否则你以为这条疤,还有我,是怎么来的?」
我彻底地愣住。
也就是说,宋清桓把妹妹的死归咎于自己身上,甚至有过自残的行为,所以才分裂出了另一个人格,或是为了逃避,又或是代替他原谅自己。
而这些年,他也一直在看心理医生,直到最近才痊愈。
可是,为什么消失的偏偏是那个爱我的宋清桓呢?
我茫然地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鼻梁、熟悉的嘴唇,只是眼底多了一抹冷意,唇角也微微地勾着,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真的不是我的宋清桓了吗?……
半晌,我才缓缓地回过神,盯着他的眼睛,语速很慢:
「这三年,我和他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相处的点点滴滴,你都知道,是吗?」
他微微地一眯眼睛,承认得很快:「是。我偶尔会出现,但他会把你们的事情记录下来,来保证两个人格之间的记忆共享。」
「所以你们如何相识,第一次约会、第一次接吻、第一次......」
他蓦地停住,目光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从他略带嘲讽的眼神,我意识到他已经看穿了我的意图。
「可那又怎样呢?」他漠然地反问。
「我不是他,无法对你们的感情共情,更不会因此爱上你。」
「今天来找你、吻你,都是他残存的意识。」
我死死地抿住唇,他每说一个字,我便抿得更用力一分。
宋清桓不闪不避地与我对视,声音倨傲冷漠:
「我只能对你说一声抱歉。知道你们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看到这副身体对你残存的意识,对我来说,只是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