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般若波罗蜜。”
“我起。”
“我再起。”
“艾玛，不听使唤了……”
杨老六急的屁股都撅起来了，法坛上的符文依旧不为所动。
站在不远处，配合杨道长出演法事的叶夕，努力表现的胸有成竹，心里却忍不住吐槽：老六你特么几斤几两，自己没有点数吗？非要玩隔空取物，好端端的一场作秀仪式，只要按部就班，逢场作戏，拿钱走人，你他娘的，非要要把B格从普通法事上升到高级魔术的境界！
这下好，玩脱了吧！
在场的两个老板，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其中一个一直用手帕擦汗，一看就是肾虚过度。跟叶夕一样，被请来当托儿的四个‘道士’有模有样的配合着杨老六，在一旁走着‘四纵五横’的天罡步，嘴里念念有词。
什么阿弥陀佛，啊喔额，鸡叨馍，老鼠吃大米……
叶夕已经做好了拍屁股走人的打算。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跟着杨老六操办场忽悠有钱人的把戏了，上一次，一个老板的发妻跳楼***，杨老六二话不说，就接下单子，说一定帮老板娘超度到天堂，吃香喝辣，在下面无忧无虑。
那回，叶夕分了两千块钱。
……
杨老六定了住。
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想必也知道自己玩的有点大，收不住了。
他具体答应的事情，叶夕没问，但想必也是跟‘死人’有关，只是这次，对方出的价格很高，据说酬劳有六位数。
杨老六的能耐，外人不知，他叶夕却是一清二楚。
俩人住在一个屯里，这老小子比自己大十岁，高中没毕业，就出来混了。
叶夕毕业后在淮市医院实习的时候，老杨已经开上了宝马车，两人一见面，杨老六就不停的炫耀起自己的发家往事。
当时叶夕也纳闷，他到底靠的什么本事，混的出人头地！？
杨老六掰着手指头，煞有介事的回忆起奋斗经历。
看过风水，相过阴宅，给人顶香火头，还倒过斗……
就连摆地摊，算命这小子都干过。
叶夕哭笑不得：你他娘高中都没毕业，会个毛的风水异术？
老杨不高兴了，肥油油的大脸扬了老高，不屑的道：什么风水异术，都他娘的是歪门邪道？这玩意儿，就俩字，忽悠。
能把人忽悠住了，你就牛逼。
十年打拼，他杨老六，已是淮市最有名的术士！
叶夕一直以为，只有农村人，乡下没见过世面的才会相信‘风水轮回’‘魑魅魍魉’，没成想，大城市里的有钱人，对之晦之莫深。
一般的阴阳先生，光是给人指点几句话，塞进兜的红包，都是五位数以上。
这让打小老实巴交，连学人撒谎都会结舌的叶小哥，不得不心动了。
主要还是，他穷啊。
不然也不会真的跟着老杨，去赚死人的钱。
……
“不信？嘿嘿，老哥带你去看看。”
怀着对他杨老六的质疑，以及，想赚钱，几乎想疯了的念头，叶夕加入了杨老六的忽悠大军。
第一笔生意，很顺利。
甚至在叶夕看来，这，钱，来的也太容易了。
那天。
杨老六穿着黄袍。
周旁，围坐着四个和尚。
和尚是临时剃的头，老板自然不晓得。
叶夕站在一侧，负责给杨老六端茶送水。
事先是这么安排的，老杨喝道：起。
叶夕立马在一旁吟唱：树上的鸟儿哎，成双对，万水千山呀……
唱完。
老杨转向老板，淡定的道：夫人已经被送上天堂了，托我给你一句话，好好活着，替她把该享的福，一块儿享了。
老板高兴的屁颠屁颠。
……
一切都是装模作样。
一切都是演戏。
但有人信。
有人乐在其中。
仔细回想一下。
老杨的演技，到底是奥斯卡欠他一个小金人。
明明屁都不会的杨老六，把明面的排场，给你整的滴水不漏。
到头来，他根本没做什么法术，结果老板一看，艾玛，这才是大师！
杨大师，名不虚传！
叶夕发现，杨老六之所以能吃的来这碗‘神棍’饭，还要归功于他天生的‘神棍’形象，这老儿只要往那一站，总让人禁不住，对他注目。
这倒不是因为老杨长的好看，而是因为，这厮，太他妈丑了。
但他的丑，放在俗世，可能没女人喜欢。
一旦放上‘神棍’身份。
入木三分！
杨老六的模样，一万个人里，都挑不出一个。
明明有那么一对人见人怕的‘张飞眉’，天生的恶相，却偏偏生了双丹凤眼，这还不算，那嘴巴抿起来，就像樱桃一般，用老杨自己的话说，他就是长歪了……这就好像，遮着半纱的美人刚晾出白面，万众期待，结果你发现，丫是个斗鸡眼。
高人！
世外高人呐！
这是旁边两位老板的一致评价。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老杨陷入沉思。
“杨大师……这。”用手帕不停擦汗的胖子小心的问道，“要不，我们隔日再来，您忙活了一天，着实也累着了。”
老杨一摆手。
高深莫测的扫了眼周遭。
魄力十足。
他没吭声，似在斟酌。
杨老六把法场设在这里，也让叶夕摸不着头脑，前后不着店，左右都是鸟不拉屎的地方。这里，算是整个淮市最偏僻的山区了，远处，无尽的山脉像伏地的长龙般，连绵不断。
湛蓝的天穹，偶尔有几声雁鸣。
也就景不错。
“小叶，交给你一个任务。”
“你往西北65度方向走，九百米位置，会有一个泉眼，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杨老六回过头，嘀咕道，“难道阵心乱了？不该啊。”
叶夕把自己的定位很准确。
就是个跑龙套的。
杨老六和那几个老板的生意，他并不参与其中，反正龙套这个角色，谁跑不是跑，无非就是赚点腿脚上的钱。
要让自己像杨老六似的，巧言令色，坑蒙糊弄，他真做不到。
实际上，拿着这份兼职的不菲工资。
他都有所不安。
毕竟不是正当门路得来的。
万一，杨老六穿帮了呢？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得罪了这些老板，他叶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老杨让干吗！
那就干。
只要别露馅了就中。
叶夕一路小跑，匪夷所思，不知道老六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同时也在想，妈的，怪心虚的，以后干完这一票，再也不整了。这时，对讲机传来了杨老六声音，问叶夕到了没？
环顾一圈，也没找着什么泉眼！
不远处倒是有一条幽径，不知是不是老眼昏花，叶夕蓦地注意到，在那林野中，似乎有一条白色的身影猛然闪过。
揉了揉眼。
面前的小径突然消失了！
妈的，怪了！
“喂，小林，你到了吗？时辰已至，不能再拖了！”
“快！”
老杨像是疯了似的，大声的吼道。
叶夕正自思索，是不是应该配合下去？比如说滔滔不绝的描述下，这个泉眼多么奇特，水花四溅云云……
突然间，稀稀疏疏的传来溪流声。
叶夕快步走近。
在三米高的山岩上，一条不大不小的溪瀑从高而降，水流沿着小道，悠悠的穿入下流。
这水好清！
叶夕走过去，端上一把，冲了下脸。
有烟缕，渺然升起，像水蒸气一样。
紧接着，叶夕发现，溪水中，有几条斑斓的小鱼游动，它们相互打闹，好不自在。
冷不丁。
一条小鱼眼泡鼓起，突然，盯向了自己，眼中透着怪异，像是在打量一个奇物。
发出‘吱吱’声。
叶夕猛地回过神，有些不自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摇摇头，连忙拿起对讲机道。
“老杨，我到了。”
轰隆——
一声惊雷，破空而至。
顿时间，山动地摇，而那条溪流忽然浮了起来，像一条水龙游动在半空，接着又化作道圆弧，鬼魅的在叶夕的身侧缠绕开来。
……
远处的法坛前。
杨老六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一声‘起’字，那张符箓豁然升空。杨老六咬破手指，在其身侧，那两个胖子‘老板’不知何时已脱掉了西装，着一副长袍，与杨老六同时念起一句句晦涩难懂的文字。
一声凄然的鸣叫，让周遭颤动。
杨老六满头大汗之余，难掩兴奋。
“擒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