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唐静出去了，另一个男子进来坐在唐静位置，两人沉默地看着韩东。

韩东高度紧张起来，唐静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了那事？还是在诈自己？

思忖再三，不管她知不知道，不管是不是在诈自己，都坚决不能说，不然如何对得住自己做人的良心，如何对得住陆为民多年的栽培？

韩东开始和对面两个男子大眼瞪小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两个男子极有耐心，默不作声看着韩东。

不知不觉天色大亮，韩东浑身疲惫，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时唐静回来了。

一个男子对唐静摇摇头。

唐静冷若冰霜，走到韩东跟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口气生硬道：“韩东，你可真顽固，实话告诉你，你知道的事，我们是有确凿证据的，现在是找你完善证据链，你再执迷不悟，会彻底毁了自己的前途。”

韩东沉默不语，这娘们一定在继续诈自己，任她怎么诱导，自己就是不说，看她有什么办法。

看韩东就是不开口，唐静怒了，尼玛，对付这种倔驴，光说好听的不行，得来点狠招。

“不交代就不让他走，不许他睡觉，让他今天的面试泡汤，给我熬大鹰，看谁能熬到最后！”唐静怒喝一声。

一听唐静这话，想到今天马上就要开始的面试，韩东内心涌出一片恐惧，又心急如焚。尼玛，自己唾手可得的副处要毁在黑寡妇手里！

两个男子随即站起，拉上厚厚的窗帘，关了房灯，室内一片漆黑，突然，“啪”一声，一道强烈的光柱直冲韩东射来，刺地韩东一时睁不开眼。

半天韩东睁开眼，自己这边一片雪亮，对面却什么都看不到。

“韩东，你就是铁嘴，我也要给你撬开。”黑暗处传来唐静发狠的声音。

韩东突然被激怒了，尼玛，用这种办法来对付老子，老子豁出去了，就是不说，打死也不说。

韩东紧闭嘴巴，咬紧牙根，两眼瞪着对面的黑暗。

时间在慢慢过去，一会听到高跟鞋出去的声音，唐静走了。

过了半天，韩东眼皮开始打架，昏昏欲睡。

“不许睡，睁开眼！”黑暗处传来一声暴喝，伴随着拍桌子的巨大声音。

韩东一个激灵睁开眼，身体晃了几下，努力坐住。

一会儿，韩东又开始打瞌睡，刚要闭眼，黑暗处又是一声暴喝。

如此不知折腾了多少次，韩东的大脑疲惫到了极点，眼前开始出现幻觉，一会看到自己荣登副总编宝座，鲜花美女簇拥，一会看到陆为民失魂落魄带着手铐被押上囚车，一会又看到自己因为包庇陆为民对抗组织审查被撤职查办……

人生恍如一场梦，自己此时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韩东的心情在悲喜间交织轮回，神经在崩溃的边缘艰难游动。

“韩东——”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炸起，接着一张女人冷艳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韩东猛地一个激灵，浑身打了个颤，使劲摇摇头，努力睁大眼，唐静正看着自己。

射灯灭了，窗帘拉开，外面是黑天，看得见万家灯火。

韩东迷糊中意识到，又一个黑夜来临了，白天已经过去，自己已经错过了面试，副总编宝座和自己失之交臂了。

“韩东，你可以走了。”唐静道。

韩东摇摇晃晃站起来，喃喃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走了，陆为民刚才已经交代了那事，和纸厂老板交代的正好吻合，你现在说不说对我们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唐静冷冷地看着韩东，虽然对韩东的不配合很生气，却又觉得这小子不同凡响，办了这么多年案子，能在自己手下坚持到底不交代的，这小子还是第一个。他虽然年轻，却浑身带着一股不屈，还很讲义气，只是这不屈和义气害了自己的前程。

一听唐静这话，韩东意识到陆为民果然是因为金条那事被双规的，自己虽然死撑着没说，陆为民却终于熬不住交代了。

韩东心里一阵悲凉，硬挺着身体走出房间，身后传来唐静冷酷的声音：“韩东，你对抗组织审查，后果很严重，我们会向你单位通报的……”

韩东没有做声，脑子懵懵的往外走，下楼上了来时的黑色轿车。

回到家，韩东神情还是很恍惚，虽然极度疲乏，但毫无困意，一夜之间靠山轰然倒塌，等待陆为民的不知是怎样的处理，但几乎可以肯定，这两根金条足以让他功名扫地，甚至会进去。

陆为民倒了，自己在报社就没了靠山，今后的路该如何走？

又想到今天的面试，韩东强打精神打开手机登陆考试网，一看成绩，沈梦洁总成绩第一，文化局那位科长第二，两人一同进入考察名单。

韩东明白，只要考察没什么问题，副总编非沈梦洁莫属。

唾手可得的副处就这么和自己擦肩而过，韩东很沮丧很心痛，把手机一扔，大脑最后一根神经轰然崩塌，当即昏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上午11点才醒过来。

韩东简单吃了点东西，换了身干净衣服，出门前对着镜子照了下，努力做了个正常的笑脸，然后出门去报社。

进办公楼的时候，同事们见了韩东纷纷避开，躲在一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韩东知道他们为什么避开自己，知道他们在私语什么，大树倒了，没人会再像以前那样见了自己毕恭毕敬了。

韩东刚进办公室，内线电话响了，陈京打来的，让自己过去。

在报社，虽然陈京和陆为民都是正处，但陆为民是报社党委书记兼社长，显然比党委副书记兼总编辑陈京权力更大。

陆为民在报社向来一手遮天，说一不二，陈京在陆为民的高压下，除了管理编采系统，报社行政、经营等事务难以说上话，又不敢和陆为民公开对抗，只能暗地不满。时间久了，两人之间就有了心照不宣的不睦，在一些事情上互相拆台。

现在陆为民出事了，陈京想必一定是心情极好的。

韩东进了陈京办公室，沈梦洁坐在沙发上，陈京正端着茶杯轻轻吹气，有些秃顶的脑袋上，剩余不多的头发梳地一丝不苟。

“陈总。”韩东进来打招呼，又看了沈梦洁一眼。

沈梦洁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连衣裙，化了淡妆，裙下是黑色透明丝袜小腿，看起来格外优雅妩媚。

此时的沈梦洁容光焕发，白皙的脸上透着几分红晕，那一定成功考取副总编兴奋的。

她现在是胜利者，有充足的理由得意。

不过，沈梦洁眼神里又有几分怜悯。

这眼神此刻在韩东看来，纯粹是猫哭耗子假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