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与谢将军有缘无分,不如就此解除婚约,各觅良人。」
婚约解除,谢重楼原本该高兴才对,可他接了旨,却日日来陆家求见我。
我不堪其扰,让丫鬟带话给他:
「你既不想娶我,我此番行径,难道不是正合你意?又来纠缠做什么?」
那天深夜,我推开窗棂,瞧见月光下,一袭玄衣的少年翻过墙头。
他停在我窗前,咬牙切齿地问我:
「陆昭懿,谁说小爷不想娶你?」
我与谢重楼的婚约,打娘胎里就定下了。
陆家是簪缨世家,谢家的殊荣,却是谢重楼的父亲提剑从战场上杀回来的。
我爹娘敬他骁勇又忠君,便在我还未出生时,为谢家许下了一门婚事。
正因如此,我与谢重楼自小就玩在一处。
他性子顽劣又桀骜,被谢伯父逮住抽鞭子是常有的事。
有一回新学了剑法,在我面前卖弄,却脱了力,剑尖从我脸颊划过,鲜血直流。
谢伯父罚他在冰天雪地里跪了半日,我前去求情,却被跪在地上的谢重楼扯住裙摆:
「你的伤,要不要紧?」
我垂眸望着他,一贯肆意不羁的少年眼中满是悔意。
他抿了抿唇,抬手擦过我伤口,低声同我道歉:
「对不起,昭昭,是我学艺不精,却偏要卖弄。」
「你等着,我日后要上战场,立战功,给你挣个诰命夫人回来赔罪。」
那一日大雪纷扬,他跪在雪里,墨发玄衣,和身后的茫茫白雪共同映出一张俊俏到极致的脸。
瞳仁漆黑,面色玉白,唇色极淡,眼尾却有一点殷红的泪痣,仿佛跳出画面、天地间最浓烈的一抹色彩。
那个画面,我记了很久。
他的承诺,一字一句,言犹在耳,可转眼,我又想起上一世,他来退婚时,站在我面前,那副神情厌弃的模样:
「我与你从无半分情谊,死缠烂打有意思吗?」
「我倒不知道,你陆家的姑娘怎么就厚颜至此,莫非陆家世代书香,看的都是《厚黑学》?」
我不知道《厚黑学》是什么,却清楚地从他眼睛里知道——
谢重楼,他不再喜欢我了。
跪在雪地里同我道歉、策马跑遍京郊为我寻第一枝春海棠的少年,就此停在了那场大雪里,停在了我仿若幻梦的回忆里。
可我如今,连回忆也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