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眼前便是一黑昏死过去。
梦中,她再度回到了前世这个时候,她感动于郑岐的深情,与他一同跳下望月崖,落地时她在下,断了一条腿,郑岐只是轻伤,于是他便背着她离开京城,腿伤只找了个行脚大夫草草诊治,也因此她落下了腿疾。
只是缓慢行走看不出来什么,可一旦稍快便显出跛足,因此自那以后她都甚少出门。
郑岐带着她去到梧州,两人隐姓埋名定居下来,由于身上所带银两不多日子过得很是清贫,她亦是一改高门贵女的做派为他洗手作羹汤。
安稳的日子过了半年,郑岐告诉她他进了沐阳县县衙当主簿,接下来两年他步步高升顺风顺水,她不是没疑惑过,却都被自己找理由搪塞了过去。
直到她被郑岐献给了梧州州牧赵知义,她这才知道郑岐用未曾明媒正娶而不与她圆房的缘由。
待价而沽罢了。
崔玉嘉陡然睁开双眸,脸色惨白额角溢满冷汗,眸中还有深深的惊惧与绝望,浑身僵硬无比。
主儿,您醒了?
沙哑疲倦的声音从身旁响起,崔玉嘉偏头看去,便见着她曾经的贴身婢女冬青正面含担忧的望着她,眼底乌青,眉宇间满是疲惫。
您发热了整整七日,御医都说您若是挺不过来......就......冬青说着眼眶便红了,赶忙打住挤出一抹笑,擦擦眼睛站起身道:奴婢去给您倒点水喝。
喝过水,干疼的嗓子总算舒坦了些。
郑岐抓到了吗?
听到昏迷七日,崔玉嘉眉心一跳。
抓着了,听说断了一条腿,被关在府里。冬青咬牙,眼眶通红,主儿您这是何苦呢......
崔玉嘉闭眼,心中一片冷然。
她亦是想问问曾经的自己,为何眼瞎至此,白白断送一生,落得野狗分食的下场。
府里最近可有什么大事。
冬青摇摇头,您被送回来后老爷便封了松溪院,每日里除了送食的护卫便只有一个聋哑仆妇洒扫,郑岐被抓还是封院之前奴婢听到的,再之后便不知晓了。
崔玉嘉轻轻嗯了一声便再无动静,静静躺在床榻上宛如睡着了般,冬青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再多说,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奴婢去给您准备些吃食。
掩门声响起,崔玉嘉缓缓睁眼望着烟青的帐子陷入回忆。
前世她同郑岐成功逃出京城后为掩人耳目甚少走官道,一路躲躲藏藏自是听不到什么消息,对于镇国公府后来如何她并不清楚,一直到她被郑岐献给赵知义后才从他口中听到只言片语。
镇国公府崔玉熙嫁七皇子周胤为七皇子妃,次年便诞下嫡子,再一年七皇子及冠,封荣王。
那时今上的弟弟羡王周俶代圣巡查江淮一带,其中就有梧州,赵知义命她极尽所能勾引周俶,寒冬腊月身着薄纱于梅园献舞,冻得她去了半条命,夜里又如物品一般将她洗漱干净送上了周俶的床榻,却被周俶嫌恶的扔到院外。
等到有人发现她时她已经只剩一口气。
想到曾经那些屈辱至极的经历,崔玉嘉浑身止不住的颤栗,尖锐的指甲死死嵌入掌心,骨节青白。
双眸陡然睁开,眸中一片森冷。
曾经的自己身不由己,没有报仇的能力,可如今老天爷可怜她又给了她重来一回的机会,她自是不会再让自己沦落到那般下场。
前世离府五年,第二年大伯父崔文安的嫡女崔玉熙嫁给七皇子周胤,祖父病逝,大伯父接掌国公府,三房分家。
而大伯父支持的七皇子周胤已受封荣王,第四年秋末,赵知义带她进京,将她献给周胤,那时的她欣喜若狂,自以为绝处逢生,毕竟崔玉熙同她乃是一家人,可谁知周胤贪图她美色将她悄悄豢养在一处庄子上,直到某一日崔玉熙发觉找到庄子上,不仅用言语极尽羞辱,还将她扔到了恶狗群中任由撕咬至死。
那撕心裂肺的痛如跗骨之蛆,便是已经重活一世,却也好像未曾消散。
用力咬破舌尖强制身躯不再颤抖,崔玉嘉回想起临死前崔玉熙告诉她的一些事。
祖父并非病逝,而是当初大伯父崔文安意欲支持七皇子可祖父并不同意,几番劝说后无果大伯父并未放弃,反而计上心头,想将崔玉熙嫁给周胤,可谁知圣上竟然更属意身为二房嫡女的她。
那时赐婚圣旨尚未下达,可大伯父却已同周胤通过气,是以知道了这回事,他怎会甘心将未来的皇后宝座拱手让与他人,因此找到祖父想要让祖父请圣上赐婚给他的女儿崔玉熙,祖父自不会同意,不仅悍然否决了他的请求还言道不会让崔家女入皇室。
崔文安见祖父这里无可转圜,狗急跳墙下偷偷给祖父下毒,还买通了宫中御医,而郑岐也因此出现。
她受郑岐蒙骗私奔,国公府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圣上也只能作罢,赐婚崔玉熙为七皇子妃。
而她离开京城后对大伯父崔文安便再无价值,因此便交由郑岐处理,郑岐看重她的美貌,带她奔赴梧州州牧赵知义处,赵知义亦是早早便入了周胤麾下,郑岐作为崔文安的人,自是在梧州多受关照,混的风生水起。
至于曾经郑岐给她说的在县衙里做主簿,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此时冬青推门而入。
姑娘,您刚醒先将就用些清粥小菜吧。
父亲在何处?崔玉嘉艰难起身,有些事,她想问问清楚。
二爷这会应当在书房呢。冬青上前搀扶她,主儿想见二爷怕是不能的了,如今整个松溪院被府卫围得水泄不通,您更是被国公爷下令不许出屋一步,便是大姑娘想要来探望也是不许的。
祖父的命令?崔玉嘉紧抿唇角,心中有些酸涩,却也想到这个时日祖父已经缠绵病榻,必然是大伯父下的手!
曾经她不知道祖父不愿崔家女入皇室,听闻圣上要将她赐婚给周胤顿时心如刀割,唯恐负了郑岐,竟在他和崔玉熙有意无意的蛊惑下脑子犯浑选择了私奔。
而今祖父下令禁足她,必也是怕她再做傻事。
想到这些,崔玉嘉没再多说什么,默默用完晚膳,在冬青服侍下喝了药便再次歇下。
次日一早崔玉嘉便起身,相较于昨日精神头已经好了许多,已经能下榻走上几步,却也只是几步而已,多走一会便浑身虚汗淋漓,几近力竭。
可她没有时间继续躺着等彻底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