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雷响,闪电掠过的瞬间,照亮了灵堂里那张新刻的牌位。
牌位下,一个十三四岁的瘦小身影晕倒在地。
雷电一过,大雨便噼里啪啦落了下来,带着深秋的寒意。
从京里来的叶妈妈紧了紧身上的厚棉夹,暗自咒骂:真是晦气,若非夫人吩咐,我才不来这穷乡僻壤接这两个克父克母的丧门星回京。
叶妈妈骂骂咧咧的进屋,见楚明萝倒在地上,狠狠往她胳膊上一拧:七小姐故意睡这儿,是不是想弄出风寒来,好耽误上京的时辰?
楚明萝猛地醒来,一双黑黝黝的眼睛,蓄满了同归于尽的恨意和杀气!
叶妈妈被吓了一跳,旋即更恼,掐着楚明萝细细的胳膊阴阳怪气:咱们安定侯府规矩重,跟您这乡下地方可不一样,定好的时辰就容不得耽搁,七小姐明儿就是病的快死了,奴婢也得把您带上。
回京?
楚明萝杀气顿散,环顾四周狠狠灼烧她皮肉的烈火不见了,眼前,只有新刻的父母的灵位和飘荡的白幡。
她低头看着自己尚小的双手,心跳加速,她没死吗?
她居然没有死在那场背叛的烈火里,还重生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候。
这一年,身为一县知县的父亲因意外亡故,母亲伤心过度,没两日也跟着去了,紧接着,外祖母家来人接她和弟弟入京
安定侯府,她的外祖母家,她上辈子受辱惨死可笑一生的开始之地。
楚明萝眼眶赤红,却生生将眼泪咽了回去。
哭什么,她这不是重新活过来了么,她迟早,要一笔一笔,算清这账!
方才叶妈妈说,明日才是入京之期,那么前世在出发前因为贪玩惨死在外头的弟弟,此刻是不是也还活着?
楚明萝纤弱的身子微微发颤,她咽下滚在喉咙口那几欲喷薄而出的委屈愤恨,细细去想弟弟的那场意外。
当时父母的葬礼办下没多久,叶妈妈便抬着蒙了白布的弟弟的尸体来了。
她说弟弟是因为贪玩,被流匪掳走一刀捅死了。
上一世她便觉得奇怪,如今再看,哪里还不知弟弟就是死在这胆大包天的奴仆手里!
弟弟呢?她问。
因为背着昏暗的烛光,叶妈妈只看得到她颤抖的模样,以为她怕了,撇撇嘴:睡了。
是吗?我方才记起,母亲的那一沓地契都在他手里呢,他贪玩的紧,这些东西素来都是他藏在不知哪个犄角旮旯的,若不赶紧翻找出来,怕叫这雨淹了去。
楚明萝垂着眼帘,话未说完,就听叶妈妈拔高了嗓音:地契全在他手里?
楚明萝见她如此反应,知道弟弟楚流光多半已在他们手里,只等明日出意外了。
楚明萝呼吸都紧了,流光今年才八岁,天真纯善,这样一个孩子,他们如何下得去手!
是。
楚明萝声音微颤。
叶妈妈面色几番变化,到底是狠骂了句蠢货,飞快跑进了雨幕中。
见叶妈妈头也不回的消失,楚明萝才失力的瘫坐在地上。
她看着摇曳的烛火,两具黑色的棺木冰冷无息,眼泪落下,她只想大哭一场,可她知道,她不能再脆弱了。
前世死前,她的夫君才告诉她,她父母的死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前世那样剜心刮肉的背叛,今生已然开始的阴谋觊觎,都容不得她脆弱。
你们既要食我肉,那我楚明萝也必会替家人,替自己讨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