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硬生生地将眼泪憋了回去,带着鼻音囔囔地反驳:「我才不是小结巴。」
「那……」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六公主芫华。」
「啊哈哈。」
他突然尬笑出声,随即放开我的手,似自来熟一般一下子圈住我的脖子:「负心汉可一点儿都不值得。」
原来我被退婚这事儿早就被旁人知道了,估计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吧。
「你、你放开!我要回宫了!」我俩现在这样的姿势实在是不合礼法。
人人都道六公主礼数周全,其实我真的很羡慕旁的姐姐妹妹们,她们可以毫不避讳地跟父皇撒娇,可以任性妄为,但我偏偏不可以,因为我没那个资格,若非是十岁那年我替父皇挡了一剑,恐怕现在还在冷宫苦苦地度日。
母妃时常语重心长地跟我说:「阿芫要听话。」
我记了好久,久到这句话我时常在心里反复咀嚼。
我听见他「啧」的一声,然后就松开了我。
「没意思。」
是挺没意思的,像我这样循规蹈矩的人该是人人都不喜欢的。
我低下了头,发丝上融化的雪顺着额头往下滑落,倒像是我真的哭了似的。
一阵暖意袭来,我这才发现他冷着脸把狐裘搭在了我的身上,然后竟规规整整地系了个……蝴蝶结。
「你……」
「我送你回去。」他大步地走在前面,火红色的衣衫仿佛燃烧着的火苗,蓬勃而热烈。
我深吸了一口气,顺着他踩过的脚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那个名满京城的瑞王世子卫裕安。
咳……不是才华名满京城,而是纨绔之名天下皆知。斗鸡、遛狗、耍蛐蛐,就没有他不干的,可真是离经叛道。
我从四姐那里听到了好多八卦事儿,说他有次去斗蛐蛐,瑞王揪着他的耳朵硬生生地将其带回了家。
还有上一次,他把家里打鸣的大公鸡带去了斗鸡场,结果被揍了一顿,半个月都下不来床。
诸如此类,多得数不清。
往日我与顾家小姐最为亲近,她生辰邀了众人,也给我送来了拜帖。
那日我换上了葱青色的暗花细丝褶缎裙,鬓间戴了只金镶珠石蝴蝶簪,仔细地遮了眼下的青黑,输人不输阵,总得让人知道我并未因退婚之事而日渐消沉哪。
我到时时辰已经不早了,众人已来得差不多,顾烟在门口相迎。
「怎来得这样晚?」顾烟挽住我的胳膊,嗔怪道。
「路上耽搁了些时候,故而晚了些。」我从侍女的手中接过盒子,献宝似的递给她,「呐,礼物,生辰快乐!」
「就知道阿芫最好了,杨珏他……」顾烟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忐忑地看着我,「阿芫……」
「不妨事的。」见我真的没在意,她又开心地拉起我的手,贴近了我的耳朵悄声地说,「一会儿给你讲个开心的事儿,权当赔礼了。」
3
过了影壁,又绕过回廊,顾烟的生辰宴就在府中的兰亭举办,一抬眼就能看到小花园里团团簇簇地挤在一起的红梅骨朵,大雪压枝,好一番傲雪凌霜的姿态。
顾夫人坐在主位上,见我过来忙站起身来,规矩地行了一礼:「参见六公主。」
我连忙上前扶起她:「芫华是小辈又与烟姐姐亲近,夫人不必多礼。」
她将我引到一旁的座位上,召来丫鬟奉上茶水,又背过身笑着对众人说:「今日你们小辈齐聚,我这个老顽固就不打扰你们了。」
少了拘束,大家也都活泛了起来,一时间兰亭里倒是热闹非常。
顾烟凑到我跟前:「刚刚你是没来,我还头一次见吴晚栀吃瘪呢,可真解气。」
吴晚栀其人,是光禄大夫吴崇的独女,自小被当成宝贝疙瘩养着,故而成了骄蛮的性子,平日里没少欺负人,便是我也被她明里暗里地贬过几次。
我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茶香四溢,顿时觉得胃里一阵暖意:「怎么回事儿啊?」
顾烟又挪了挪,隔着小几案凑近了些:「她没事儿非要往杨珏身边凑,哪料杨珏根本不顾她的脸面,这会儿子她正气着呢。」
这倒也符合他的性子,不愿的事儿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我抬眼望去,吴晚栀正坐在对面,双手不停地绞弄着帕子,直搞得皱皱巴巴得不成样子。
杨珏则隔得很远,他正站在红梅之下,枝丫挡了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只是身姿挺拔,不怪乎吴晚栀喜欢缠着他。
顾烟察觉到我的视线,拢住了我的手:「天涯何处无芳草,阿芫,改日我必定托母亲给你找一个更好的。」
我忽的笑出声:「好,我等着。」
宴席开始,大家便都不再死板地坐在椅子上,顾烟张罗着小厮将用的东西搬了过来。
一个挺新奇的玩意儿,铁制的圆环,中部往里凹陷,像是条小溪流,跟三月里玩的曲水流觞有些相似。
「这铁制的曲水流觞是父亲半月前带回来的,虽说小了点儿,但应该是还可以的。」
大家都熟知规矩,她便也不再赘述,只吩咐丫鬟在环内灌满水,圆环到底是比不上真的曲水流觞,寻常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