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宝善这样舒坦的日子还没有持续多久,她的父亲就死了。
她吃斋念佛,戒掉荤腥,闲暇时日也在翻译佛经,像个带发修行的姑子。
可她这样虔诚的信徒也没有感动到佛祖,她的父亲最后还是死在了两军交战的时候。
那是裴宝善第一次失态,她劈手就给了崔鹤亭一掌,指着他破口大骂,“如果不是你!我父亲不用上战场,我也不用嫁给你!崔鹤亭,你和你的父皇一样,都是扶不起的阿斗!”
“为什么要让那么多人为你们枉死!”
父亲知道君王庸碌,大宣的国运也算到头了,所以才宁可将她送去出家也不愿让她被牵连,没想到皇帝为了让父亲出征,还是算计到了她的头上。
崔鹤亭的嘴角洇了红,鲜红的血凝在白皙的脸上,鲜明又颓唐。裴宝善横了他最后一眼,好似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你就是一个庸庸碌碌的废物!”
她跨过裙摆,让人收拾行头,回了将军府。
母亲好似一瞬间老了十多岁,她伏在父亲的棺椁上不住地哭。
裴宝善微微一怔,有些恍惚,很多年前,她也这样伏在哥哥的棺椁上哭。
裴宝善不敢过去,只有泪水划过她冰凉的脸颊,她想劝母亲不要再哭了。可她苍白的言语,连自己也劝不住。
她噎了噎,忍痛阖上了眼。裙摆扫过门槛,她不忍再看,只把目光放在屋外,好像心痛地要昏厥过去。
裴宝善是有一个哥哥的,长她三岁,但永远死在了十八岁的隆冬。
因为皇帝带着年幼的太子亲自出征,指挥失误,大宣被打得溃不成军,皇帝连夜往长安逃,裴宝善的哥哥就因为保护当时的崔鹤亭殉职。
她哥哥带着人断后,皇帝和太子头也不回地逃回长安。
“母亲。”裴宝善哽咽着喊,走过去抱住了她,那个中年丧子,老年丧夫,一直饮泣吞声的女人,终于嚎啕大哭,尖锐的哭声好似一把匕首,一下下地剜着裴宝善的肉。
母亲信佛,裴宝善自出生起,常年跟着母亲吃斋念佛。她长在长安,但她的父兄一直留在寒冷的边关,用血和泪堆砌起平安顺遂。
可这样的顺遂,裴宝善受用不起。她自兄长殉职那日起,就恨极了皇帝,连带着恨极了太子,她看到他们就觉得眼脏。
“宝善,你不能放过他,你怎么能放过他!”母亲含恨道,她揪着衣襟,声音痛彻心扉。
裴宝善咬着牙,吞下了泪。
裴宝善回太子府时,多带了一个母亲差使的丫鬟,崔鹤亭亲自来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欲言又止,只惶恐地道:“宝善……”
裴宝善抬起眼,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拨开他便疾步走了进去。
“姑娘,主母说得话……”同裴宝善一起回来的松子开口道。
裴宝善心烦意乱地翻着案上的佛经,没有说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