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凡,哥几个,怎么回事啊?”旁边的郑大刚这会儿看出有点不对劲了,他原本以为这几个人是看上苏小凡摊位上的物件,可苏小凡和那中年人一对话,他顿时明白了,这几个人是来者不善。
苏小凡在古玩市场摆摊也有小两年了,郑大刚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小兄弟看待,眼下遇到事,他自然不会退缩,当下身体横跨了一步,郑大刚挡在了苏小凡的身前,开口说道:“几位大哥,咱们有话好说,小凡他年纪小,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刚子我帮他道个歉。”
“事情倒是没什么事情,就是还有笔买卖想和他做。”为首的中年男人摇了摇头,说道:“上次从他手上收了个物件,他说是西周的,我花了八千块钱,谁知道买了个上周的,你说他要不要给我个交代呢?”
“嗨,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听到那中年男人的话,郑大刚松了口气,“我说这位大哥,看你也像是个行家,青铜器可是属于禁止交易的文物,他要是敢在摊位上摆,用不了十分钟就得被抓进局子里去,你说他怎么可能有西周的老物件,那可是国宝啊,要我说,这事一个愿卖一个愿买,你可怪不到小凡头上。”
嘴上说着话,郑大刚脸上已然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古玩市场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一满口鬼话的地儿,随便拉出来一个摊主,都敢把自己摊位上的个破痰盂吹成是乾隆皇帝御用过的,像苏小凡这样介绍自家摊位上的物件,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尤其是苏小凡和他这样的临时摊位,东西是离手之后概不负责,一没发票二没三包,由于地摊的东西本身卖的也不贵,来买东西的人也是图个玩乐,基本上都知道东西是假的,所以郑大刚摆摊十多年也没见过有回头找的,倒是古玩城里面的店铺,时不时的会闹些纠纷。
而且就算闹起来郑大刚也不怕,别看面前这几个人脸上挂着副凶相,但郑大刚可是坐地户,从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在这古玩市场厮混,如果对方想来横的,郑大刚一嗓子吆喝起来,大半个市场的摊主他都能给叫来,眼前这四五个人还真不够看的。
“我的东西可不是在摊位上买的。”中年男人对郑大刚摆了摆手,开口说道:“兄弟,事情是怎么回事,他知道,我只想和他聊聊,你放心,这是你们地头,我不会在这里闹事的。”
“嗯?怎么回事?”郑大刚回头看向苏小凡,“你拿工艺品做旧当成老物件卖了吗?这可不合你们那边的规矩。”
郑大刚认识苏小凡也有几年了,对他的情况基本上是了解的,他知道苏小凡出身于洛川市那个著名的青铜器村,而青铜器村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规矩,就是不能把他们制作出来的青铜器当成是真品来卖,而且必须和客人说明是工艺品。
但凡有人坏了这条规矩,创建青铜器村的那位老爷子,可是不会留情的,轻则逐出村子,重则直接送到局子里去,俗话说财帛动人心,这几十年下来,不是没人动心思,但全都被老爷子亲手扭送到局子里去了,最重的一个判了十五年,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敢违反这规矩了。
古玩这行当,在摊位上买东西,你可以信口胡吹,考究是个人的眼力,而且也没人敢拿真的青铜器在摊位上摆卖,买的卖的都心知肚明东西是假的,但如果苏小凡是私下里售卖的,郑大刚就不敢打包票他是否坏规矩了,要知道,在洛川市,文物走私可是屡见不鲜的事情,以苏小凡的手艺,一般人还真是很难鉴别出真伪来。
“我可没坏规矩。”听到郑大刚的话,苏小凡有点急了,连忙开口说道:“这位大哥,我当时是不是给你说了嘛,我看不准那物件,有可能是工艺品,是你自己非要买走的,现在怎么能来找后账呢。”
“可你给我开的收据,写的可是西周啊。”中年男人闻言瞪起了眼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收据出来,他这会心里也是有些别扭,自己在这行当混了二十多年了,没成想却在一个毛头小伙子跟前栽了跟头。
“开了收据?”郑大刚愣了一下,顿时回头瞪了一眼苏小凡,这小子平时看起来猴精猴精的,怎么在这关头犯了糊涂,他们这行怎么能给人开收据啊,而且还注明了年份,这岂不是等着人来算账吗。
“大哥,你看错了吧,我什么时候给你开了西周的收据。”苏小凡苦笑了一声,冲着中年男人手中的收据努了努嘴,示意郑大刚去看。
“西?这……这是四啊,四周?”郑大刚也没上手去拿收据,只是用手在脑门上搭了个凉棚,遮住了午头的阳光,在收据上瞄了一眼,这一看,郑大刚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就说嘛,苏小凡这小子,怎么可能留给人这样的把柄,原来却是在收据上给对方挖了个坑。
“什么?四周!”听到郑大刚的话,中年男人有点不敢相信的看向了手中的收据,可上面的确明明白白写着“工艺品,年代四周”这么几个字样。
“小子,你……你阴我!”中年男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仔细端倪手中的收据,还能看出在那四的上面有一道子浅浅的横印,再加上这个“四”字中间两个笔画写的有点出头,不注意看的话,分明就是个西字。
“这位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既然占了理,郑大刚说话就没那么好听了,嗓门也变得大了起来,“咱们这行当,考究的就是个眼力,你当时没看出来,现在来找后账,这是有点坏规矩了,你要是再闹下去,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刚哥,小凡,怎么回事啊?”
苏小凡的摊位前被围了四五个壮汉,本来就吸引了旁边那些摊主的注意,郑大刚这一提高嗓门,旁边顿时过来了几个人,在古玩市场做买卖,碰到那些不甘心打眼买了赝品来找后账的事情也是常事,这就需要大家伙一起帮衬了,一眨眼的功夫,那四五个人反倒是被围在了中间。
“得,兄弟我认栽。”中年男人往四周看了看,说道:“是我看走了眼,怪不得别人,今儿这事是我不对,诸位当我没来过。”
说着话,中年男人一抬手,带着身边的几人向外面挤了出去,围上来的人看到事情解决了,倒是也没难为他们,不一会儿,几人就消失在古玩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各位哥哥,谢了啊。”见到那几人离开,苏小凡也松了口气,连忙冲着四周拱起了手。
“嗨,这算什么事啊,自己看走了眼,也有脸来找后账。”
“就是,小凡,有事吆喝一嗓子,哥几个马上就过来。”
周围的人群嘻嘻哈哈的热闹了几句,也纷纷散去了,毕竟各家都有摊子要看着,东西虽然不贵,但被人顺走了那也闹心不是。
“小凡,这事儿,确实是你坏了规矩。”等人群散去之后,郑大刚拉住了苏小凡,低声说道:“你一件青铜器卖个千把块钱还能说的过去,但卖了八千,这一刀宰的有点狠了,不怪那些人来找后账。”
古玩城的买卖,尤其是地摊上的,基本上就是卖点小玩意,一天成交个三五百的都算是生意不错,苏小凡一个赝品卖出去八千,有时候都能顶得上别的摊位一个月的成交额了,用行里话说,这羊毛撸有点狠了。
更何况刚才郑大刚看的真切,苏小凡在写收据的时候,也动了心眼,虽然四字上面那个一字的横印虽然浅,但仔细看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所以郑大刚说苏小凡坏了规矩。
“刚哥,其实那东西做起来挺复杂的,收他八千不算多。”苏小凡苦笑了一声,说道:“我做的那件青铜器是仿戴胜的,是件组合的物件,市面上很少见,我当时还以为他是个懂行的,知道这东西不好做,谁成想他还真当成是真品了。”
“戴胜?那是什么玩意?”听到苏小凡的话,郑大刚愣了一下,他对青铜器不是很了解,更是没听过这生僻的名字。
“那东西就是古代女人的一种发饰,我还是从爷爷的青铜器拓印本上看到的。”苏小凡开口给郑大刚解释了一下。
所谓戴胜,其实是由由三部分组成,两个夹片加上一条连接杆,形状有点类似现在的杠铃,《山海经海内北经》记载“西王母梯几而戴胜杖”,在山东嘉祥武氏祠汉代画像中,我们可以看到刻有“玉胜”图样,对称两胜以“杖”连接,中心有圆孔,可以横贯于头发上,画像石中的西王母就佩戴这样的“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