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冬时节,鹅毛般的大雪肆虐着整个京城。
沈珏的身体也因为在雪地里冻了一天而僵硬异常,现下被召于殿中,原本稍稍暖和的膝盖,却因为疼痛失去了知觉。他低着头,不敢去看那位高高在上的人。
皇上肯见自己了,是不是就有希望了!
屋内安静异常,只听到偶尔从火炉里蹦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一天了,竟然还跪得住。”墨宸终于开了口,他啪的一声将手里的笔放下:“朕看着爱卿如此爱跪,不如以后就不用站起来了。”
“皇上……”沈珏惨白的嘴唇轻轻开启:“求皇上开恩,医治父亲旧疾。”
“开恩?你让朕开什么恩!”墨宸一步一步走近沈珏,一股寒气,也随之逼近。
“弑君谋逆,其罪当诛!朕没有将你们沈家凌迟,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如今莫说是旧疾复发,就算是死在牢里,那也是罪有应得!”
“不!沈家是冤枉的。”
沈珏死死地咬着嘴角,不想却被墨宸用力捏住下巴,逼着沈珏将头抬起。
“证据确凿,何冤之有!当年若不是你为了太子背叛朕,朕的母妃也不会自尽,这一切,都是拜你们沈家所赐!”
墨宸猛然甩手,沈珏的半个身子被重重磕在地上。
“你如今还能安安稳稳待在宫中,该庆幸自己还有点价值,竟然还有脸来跟朕谈条件!”
墨宸胸口上下起伏,他冷哼一声,转身的同时,被沈珏拽住了衣角。
“臣冤枉,沈家冤枉。臣不敢跟皇上谈条件,只是想求个恩典,求皇上给父亲一条生路。臣一定能找到证据,证明沈家清白。”
沈珏说完,重新跪好。
“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沈珏边说边将头一下一下重重地磕在地上,咚咚直响,力气之大,似乎要生生将地砖砸裂。
额头磕在地上,也磕在墨宸心里。
墨宸凝眉看着地上的人,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紧。
他们曾经同吃同住,同悲同喜,这个口口声声说会一辈子对自己好,不离不弃的人,竟然转脸就要置自己于死地。
那些日子,墨宸是怎么熬过来的,没有人知道,他也不允许任何人再看到自己的脆弱,
他只是不明白,面对这么一个花言巧语,处心积虑骗自己的人,自己为什么还会心痛?
不该,也不能心软!尤其是,在他面前!
墨宸蹲下身子,将手附在沈珏的额头,轻声道:“都流血了……”
声音柔软,让沈珏一阵恍惚,不及他反应,头发猛然被对方用力向后扯去:“你的血,可是珉儿的药引,岂能容你这般浪费!”
沈珏被迫仰起头,血顺着额头流过眼角,他朦胧地看着眼前这位少年君王那张带着戾气的脸,突然觉得异常陌生。
似乎,他做了皇帝后,就再没有对自己笑过,就再没有叫过自己一声阿珏。
沈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还在期待什么?这一年生不如死的日子竟然还没有让自己死心!
全天下都知道,墨宸心尖上的人,是祁珉。自己,不过是一个盛血的容器罢了。
墨宸烦躁地将人甩在一旁,冷声道:“滚,别让朕再看到你,否则……”
他话语停顿的同时,忽听门外王公公道:“皇上,管大人在御书房候旨。”
墨宸眼眸微动,冷哼一声,甩袖走出,再没多看沈珏一眼。
沈珏慢慢撑起身子,轻咳两声,摇摇晃晃站起。
他知道,今天只要走出这个门,就再无希望了。就算今天死在这大殿之上,他也不想放弃。
此时,门吱呀一声,被从外推开,沈珏抬头,看到祁珉披着一件白色大麾,正笑盈盈地看着他,面上带着几分嘲讽。
是了,除了他,还能有谁可以肆无忌惮地出入帝王的寝宫。
沈珏忍着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强行稳住自己的身体。
“听说你在殿外跪了一天一夜。”
祁珉边说边走向沈珏:“渍渍渍,这么狼狈。”
他轻笑道:“我父亲如今掌管刑部,你求皇上,不如求我,我高兴了,兴许就给你爹留条活路了。”
“你的意思是,你比皇上的权力还大?”沈珏瞪了祁珉一眼。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谁让皇上,宠我呢。”祁珉陡然语气便的凌厉:“你不是清高的很吗?我说过,早晚有一天,让你跪在我脚下求我。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
“凭你也配!”沈珏忍不住又咳了起来:“忘恩负义的东西!”
“你还敢骂我!”
祁珉抬手就朝沈珏打去,不想却被沈珏抓住手腕甩开。他虽为阶下囚,可也不愿任人欺凌!
明明没有多少力道,祁珉却连退数步,撞柱的同时,摔倒在地上。
“你做什么!”不及沈珏反应,身体就被突然的外力重重地推倒在地上。
墨宸快速走过去,扶起祁珉,恶狠狠地等着沈珏:“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不碍事的宸哥哥,怪我来得突然。”祁珉抓着墨宸的手,轻轻咬着嘴唇:“我父亲掌管刑部,沈伯父的事,沈珏迁怒我,也是应该的!”
墨宸将眼微微眯起,半晌才轻声道:“一个为你备血的器皿,哪里值得惦记。不过,若珉儿,你愿意开口,朕便让太医去瞧瞧,否则,此事便不用再提。”
“我……朝中之事,我不便插手。”
祁珉似是极其为难,目光带着几分委屈,在墨宸和沈珏间流转。
沈珏什么话也没有说,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轻轻擦了擦嘴角的血渍。
皇上心里只有祁珉,又怎会听自己只言片语。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是毫无意义的尊严。
沈珏痛苦地闭上双眼,慢慢曲膝,面朝祁珉跪了下来:“还请祁大人高抬贵手,救我父亲一命。”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祁珉一惊,赶紧去扶:“我帮你就是。若没有沈家,我也不会有今天,于情于理,我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祁珉凑近沈珏的同时,将唇贴近对方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看看,非要贱到让皇上亲自开口。沈珏,你注定是一个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