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男声,打断燕飞的思绪,声音冷得刺骨。
卧榻上,萧执已醒,露出一双透着寒意的眼眸。
大约是屋里的烛光太亮,他下意识蹙眉,伸手挡住双眼。
燕飞有些茫然,像是从梦中醒来。
随即清醒,忙站起身,蹲得太久,小腿一阵刺痛,踉跄间,跌在榻前,压在萧执身上。
“怎么,这么饥不择食,对着一个残废也想要投怀送抱?”
略带讥嘲的浅笑,仿佛已经把她看透了。
燕飞抬头,虽然他面无表情,眼神微寒,与她记忆中那人大相径庭。
但一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她不由自主地忽略了他的态度。
从容地爬起身,将他扶起身,放了个大迎枕在他身后,又捧了盏温茶送至他手中。
“王爷如今的腿伤只是暂时的,一定会有办法治好的。”
事实是,三个月过去,每个被请进昭阳王府的大夫均是摇着头,满脸遗憾地离开。
虽然他们没有真正摸到昭阳王的脉,可看那样子。
昭阳王这腿,这辈子是好不了了。
萧执垂着眼,一口一口啜饮杯中的温茶,听罢,面无表情,丝毫没受到影响。
一片死寂中,温茶被饮尽。忽地,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暴喝声能把十里外的鸟儿惊飞。
燕飞站着没不动,语调不高不低,温驯得就像一只没有脾气的羔羊。
“若是可以,我也不想进来。但我还想请王爷垂怜一下太妃。”
“这三个月王爷拒绝见医,吃药,甚至是饭食也时常不食,太妃忧心不已,如今已是病倒。”
“王爷,只要你愿意见医,配合大夫,对燕飞来说,如再造之恩。”
“这辈子若无法报答,燕飞愿衔草结环来世再报。”
说着,跪在脚踏上。
萧执靠在迎枕上,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燕飞。
这是醒来后,他第一次正视她。
燕飞人虽跪着,目光却直视着前方,对上他的视线。
她的目光里,满是恳切哀求。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听你的?”
萧执眯起眼眸,带着几分嘲意。
他这话,仿佛在嘲笑她自作多情。
燕飞也不恼,斟酌片刻,道:
“太妃曾说过,王爷从很小开始,就与别的兄弟不一样。”
“大家都在玩闹,您在习武,还不到十五岁,您就跟随老王爷去了战场。”
“您无所畏惧,勇猛果敢,您之所以如此消沉,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不甘。”
萧执的脸像是覆了层寒霜:
“本王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燕飞跪在地上,恭顺道:
“是,我明白。只要王爷愿意见医,做个讨厌的人又何妨。”
她这样逆来顺受的样子,丝毫没有平息萧执的怒火。
心底反倒越发窜出一股无名火。
他挑挑眉,冷冷道:
“方才你说本王对你有再造之恩,无需你来世再报。“
“你搬到扶风馆来侍候一个月,看我满意不满意,再说别的吧。”
燕飞凝视着那双让她魂牵梦萦的眼睛。
时光尽头也曾有一双属于她的眼睛,静谧,温柔,仿佛林中月。
分明没有饮酒,却熏熏然地。
谁都知道饮鸩止渴,只是徒劳。
可若是只有这杯鸠酒让人重回旧梦呢?
“不愿意?那还不滚出去?”满是嫌恶。
让燕飞清醒。
随即,她点点头,“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