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都头,您就给我们透露一二吧”
“我心里也慌得很”
“”
狄至看众弟兄都想知道,犹豫许久,还是高声道:“此次来领我都的是萧王殿下世子,为此次巡视,陛下已经封其为昭武校尉,大家可记好了,切不可在言语上犯了贵人。”
不过他这话一出,下面顿时安静了,众人都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气氛沉闷。
“哎呀,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我我不想干了,呜呜。”
“这可如何是好,竟摊上京都大害”
“都都头,今日我可以告病吗?”
“你找死啊,这可是陛下圣命,你告病就是抗旨,要株九族的!”
“”
不一会下面就乱做一锅粥,个个哀叹,人人自危。
狄至暗叹口气,早就知道会是如此,他初听指挥使跟他说起此事时也是心如死灰,可他出生贫寒,走到今天全靠本事,没钱打点上官,只能听天由命。
禁军每都满编百人,不过他们这一都只有八十四人,下分两个大队,每队四十人,还有都头、副都头外加军校两人。
“莫要多舌,待会要是叫世子听了去,有你们好受!”说着调转马头:“全体肃静,整队出发,去潇王府!”
一都人马陆续走出营地,火红甲胄,刀枪林立,阳光下金光闪闪好不威风,只是个个神情紧张,垂头丧气。
萧王世子李星洲在京都可是出了名的。
京中民众谈之变色,因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声色犬马,霸道跋扈,横行乡里,祸害百姓,开元府尹何昭甚至多次上书朝廷专奏此事,但皇上因潇王旧事爱屋及乌,对其恩宠有加,放任不管。
无论朝廷还是民间都对此怨声载道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对其敬而远之。
数月前皇上更是不知为何,在一次大宴全臣时突然提及王宰相长子之女王怜珊贤淑有德,天资聪颖,落落大方,玉口亲开将她许给潇王世子李星洲。
顿时将这京都祸害上升到国民公敌的程度。因为那王怜珊实在太出名,虽是女流之辈却才名远扬,在词赋上的造诣惊人,俨然京中才女,她的诗词京都内外,全国各地,勾栏酒肆处处传唱。
天下人都说若她不是女儿之身东华门唱名轻而易举。
数不清的才子俊杰,名门之后仰慕不已,鞍前马后效劳左右,只盼着得美人芳心。偏偏皇上一道口谕就把这天下最美艳靓丽的鲜花插到了李星河这天下最奇臭无比的牛粪上,天下多少人捶胸顿足痛心疾首,恨不能将那李星洲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可惜那李星洲不只活得好好的,而且仗着圣宠日益跋扈骄横,丝毫没有收敛,气得许多人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也有人私下里偷偷咒骂,皇上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呢
靠在路边冰冷的栏杆上,李业大口喘气,肺火辣辣的疼,左边的身子早已经麻木失去知觉,血水顺着他左手湿透衣袖,还在不断往外涌。
中弹部位在左肩,骨头肯定碎了,大晚上天寒地冻,冷得他直哆嗦。
不过秘密通道已经不远了,穿过马路后面的树林子,和一片小区外围花坛,走个半里地就到。他就能逃出生天,这里地处边境附近,警察再也拿他没办法了。
只是实在太累了,从身到心的累,腿重若千斤,每一步如同天摇地动,如何挣扎都站不起来。
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走到他面前。
李业愣住了,因为他认识她。
四周光线昏暗,树影婆娑,他穿着深色西装,小姑娘看不到血,背着书包,抱着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毛绒玩具熊。
她清脆的问:“叔叔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冷吗?”
李业摇摇头。
小女孩有些不信,她的不信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可是明明很冷啊”
她皱起可爱的眉头跺了跺脚,她很冷,然后像是做出多么痛苦又艰巨的决定,把怀里抱着的毛绒小熊递给他。
“叔叔你抱着小熊吧,抱着小熊就不冷了。”
李业凄然一笑,他这一笑,肩头就钻心的疼:“你也冷啊,为什么要把小熊给叔叔。”
女孩认真的说:“因为爸爸说要关心别人,关心别人的孩子是好孩子。”
李业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笑起来,越笑越大声,这次肩膀却不疼了
只是胸口疼得难受,闷得难受,让他喘不过气来。
“叔叔你怎么这么高兴?”小女孩不解的问,对于孩子,笑就是高兴,长大了笑就会变得复杂。
“是啊,叔叔很好,很高兴,小熊很暖和。你真是个好孩子,天下最好的好孩子,快回家去吧,别让你妈妈担心。”李星洲笑着说,他想给孩子披上自己的外衣,却沾满血,忍着钻心的疼努力摆出个笑脸,这一耽搁,肩膀血流如注,视线开始模糊了。
小姑娘也笑了,点点头道:“那叔叔你也早点回家。”
直到孤独的小小身影消失在马路尽头,李业瞬间失去所有力气。
李业当然认识她
她父亲是个边防警察,两个月前她父亲带着她上街的时候被他埋伏枪击,血染了她半身,小小的人儿蹲坐在死去的父亲身边双眼空洞,失魂一般久久没有哭出来。
到现在他一直没忘掉那双无神无助的眼睛。
李业的父亲是黑社会,他一生下来就是个混混,他天赋很高,学什么都快,有脑子,而且学过心理学。
爷爷与父亲不和,苦口婆心劝李业做个好人,他却不听。
慢慢的他觉得想明白了,既然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活着,为了活的好一些,活得再好一些,好人坏人又有什么区别,干嘛要做好人,做好人多累。
之后他越做越大,聪明,有才,狠辣,懂人心,敢做坏人,让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扶摇直上,号令四方,到很高的位置,风光无限,野心越来越大。
人一旦不想做好人,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规模越来越大,他手上开始慢慢沾血,而且越来越多。
不过他坚持认为自己是对的,既然人一生只是为活着,做好人做坏人有什么区别。
不过令他很不解的是那些一直跟他作对的边境警察,既然大家来到世上只是为活着,他们为什么要搭上性命做好人呢?难道谁规定天下人都要做好人吗?冥顽不化,愚不可及!
一路走来他勾心斗角,战战兢兢,在生死的边界徘徊,越是见得多他就越是怀疑自己真的是对的吗。
为什么总有人愚昧的不知道自私为何物呢?好人有什么意义
直到今天,看见那小小的身影,还有她稚嫩的话,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总是有人前仆后继的做傻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