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下学期,虽说开学没多长时间,但班上学习的氛围明显浓厚起来,就连江柚绿的“狐朋狗友”朱玲玲也抛弃,认真学习起来。
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就到来了,江柚绿这次依旧发挥得很稳定,成绩在三十名附近徘徊,她这个成绩在班里算中游,到时分班也只会分到普通班。
“江柚绿,快分班考了,你也要好好学习啊。”公交车上,朱玲玲语重心长地对江柚绿说,“我妈说了,我要继续保持这样进步的话,就带我去做激光手术。我们俩要一起努力,努力分到实验班,然后一起考上好大学。到时候你脸上的青春痘好了,我的雀斑没了,我们就可以开始美丽的大学生活了!”
朱玲玲脸上充满向往,这让江柚绿心里有些难过起来,她看着车窗上自己长满青春痘的脸。吴怡丽总是说她脸上的青春痘会好,说自己年轻的时候也这般长痘,只要过了青春期就好了。可是她脸上的痘痘越来越多,吴怡丽也没说要带她去看看医生什么的,只给她用普通药膏,一旦她说多了,吴怡丽就会说她大惊小怪。
虽然她知道吴怡丽是怕她过分注重外表忽略学习,也知道这种青春痘的确是家族遗传,因为她妈还有小姨年轻时都长过,可是她还是觉得自家老母亲对她不像别的母亲对女儿那般上心。
“还早,还来得及。”江柚绿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偷瞄了一眼朱玲玲脸上的雀斑,那斑大概有鸡蛋大小,长在眼下,呈褐色。女生对女生的外貌总是很敏感,虽然班上的男生都暗地里说朱玲玲长得不好看,但江柚绿知道,朱玲玲有一张标准的鹅蛋脸,杏仁大眼,如果没了脸上的雀斑,好好打扮一下,也是很漂亮的。
眼下最让江柚绿忧愁的不是她脸上的青春痘,而是她家老母亲看到成绩单后的反应。从前有朱玲玲在“中游地带”做伴,她并没觉得自己这个成绩有什么问题,可如今朱玲玲“单飞”得越来越成功,她要为自己的生存做些打算了。
“江柚绿,月考考了多少分啊?”
放学的这班公交车总是人满为患,即便车子已经塞不下了,少男少女们依旧一股脑地往车上挤,连带着坐在位置上的人也感受到了压迫感。
江柚绿正被旁边大叔的啤酒肚挤得不断往里靠,听到这道打趣的男声,立刻抬起头,一张漂亮得过分的脸瞬间被她锁定。
那漂亮少年被身后的人猛地一挤,差点就扑到前面的女生身上,他恶狠狠转过头,伸手就招呼身后挤到他的小弟的脑袋。“教训”完,少年看向江柚绿时又笑了起来,那笑容灿烂干净又好看,如同三月的春光,让人一下就恍了神。
易时又故意重复问道:“江柚绿,月考考了多少分啊?”
易时在学校是出了名的风云人物,从一上车起,车上大部分的学生都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就连几个大妈大叔,也因为他过于出众的外表多看了他几眼。大家见他与一个其貌不扬的女生说话,视线都在他跟江柚绿之间来回打转。
大庭广众之下被问成绩,江柚绿脸都绿了,她看着易时吹胡子瞪眼,扬起拳头以示警告。
易时咧嘴笑得邪气起来,冲她努努下巴道:“待会儿要不要跟我从一中东校区下车?”
江柚绿上中学时,因为大多数学生的父母看管比较严,所以手机不是人人都有,那时候校讯通也只是发放期末成绩跟放假事宜,所以月考成绩单都是印刷出来给学生每人发一份,要带回家给父母看的。
江柚绿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易时是要带她去做坏事,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那个时候,她因为长了满脸青春痘而自卑,易时这样受人瞩目的存在与她说话,她的虚荣心还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虽然她知道易时与她说话完全是因为他俩从小一块长大太熟的原因,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啧啧啧,招蜂引蝶,太招蜂引蝶了!”眯着眼看着易时的朱玲玲摇了摇头,她扭头看向江柚绿,一脸幸福地靠了过去,“我还是喜欢易时他哥。高冷,这完全是男主人设!嘤嘤嘤!”
朱玲玲之前去过江柚绿的家,知道江柚绿跟易时是邻居,也知道易时还有一个比他大两岁的哥哥叫易辞。自目睹过易辞的风采后,朱玲玲深深为易辞着迷,声称从今往后她看的的男主终于有了脸。
提到易辞,江柚绿赶紧抖掉身上瞬间起来的鸡皮疙瘩。她推开朱玲玲靠在她肩膀上的脑袋,无语道:“嘤你个大头鬼,你大概是受虐体质吧!”
从一中东校区下车后,易时轻车熟路带着江柚绿走进一家复印店。
“老板,麻烦帮我把这个人从这里调到这里。”易时拿出成绩单在店主面前上下一指。
店主笑了一声道:“不往上多调几名?”
“那就太假了,我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有认知的。”
听得出来易时跟店主很熟的。
“你的呢?”易时回过头对江柚绿道。
江柚绿愣住:“你这是在改成绩单名次?”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我们这叫享受科技的进步!”易时挑眉。
江柚绿:“……”她信了他的邪。
很快,店主就将改好、重新打印的成绩单交到易时手上。江柚绿一看,惊叹毫无修改痕迹,简直跟真的一模一样!
“怎么样,要不要来试一试?反正月考成绩单校讯通不发,你还少了一顿骂。”易时嘴角一勾,像极了《圣经》里的恶魔,正引诱着蠢蠢*动的羔羊。
江柚绿咽了一口唾沫。
从复印店出来,江柚绿还一遍遍看着自己手中的易时的“成绩单”。
易时看着她又爱又怕的模样,嘲笑道:“你说你怎么这么 呢?还怕什么东窗事发?”
江柚绿气结道:“你再说,小心我这个知情人告诉顾阿姨易叔叔!”
易时听到爸妈的名头瞬间变了脸,他围着江柚绿急急道:“别呀,江柚绿!你还讲不讲义气了,我把你当朋友才带你去的复印店,你要这样做,可就不够朋友了!”
江柚绿嘴角弯起:“嘁,这么不相信我?成绩单还给你,你放一百二十颗心好了,我不会说的。”语毕,她陡然感觉后背一凉,回过头定睛一看,果然在四楼阳台那里,看见一道修长清瘦的身影,此时正盯着他们。
那熟悉的肃杀气息,那死亡般的凝视,五十米开外,江柚绿都感受得到。
江柚绿霎时间头皮发麻,脑子里不由自主响起《动物世界》的声音:“阳春二月,草原上的鹰正盯着远处的猎物……”
她咽了一口唾沫,自动与易时保持两米距离。阳台上的人凝视了她一会儿,终于转身进了屋。
她如释重负,如果说此生她除了怕吴怡丽打外还怕什么,那非易辞的“盯”莫属了。
如果说,易辞是朱玲玲说的男主人设的话,那她一定就是成绩不好长相普通,男主时时刻刻都想解决掉的带坏他弟弟的“女炮灰”!
从江柚绿记事起,就知道易辞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主儿。这个不好相处倒不是说易辞脾气很坏,而是他那话少冷淡的性子让人不知道该怎么与他接触。
江柚绿人生第一次体会到尴尬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是从易辞那儿体会到的!
小时候她被吴怡丽教导要嘴甜活泼,所以不论是长辈还是同龄人都很喜欢她,唯独易辞,见到她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
有一年除夕夜,顾媛让易辞带她跟易时玩,易辞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依旧陪他们下楼放鞭炮。吃完年夜饭出来玩的孩子很多,很快易时和她就跟其他孩子打成一片,只有易辞双手插兜,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活像他们的保镖。
“易辞哥,你会放这个吗?”她拿着女孩子最爱玩的“花蝴蝶”递到易辞跟前,眼睛眨啊眨。那时候她年纪虽小,但已然知道如何让一个人喜欢自己的方法,那就是先夸赞对方,把对方夸爽!
易辞看了她一会儿,直把小小的她看得心惊胆战以为暴露了自己真实的谄媚面目后,他终于接过那只“花蝴蝶”,默默蹲下身,将“花蝴蝶”放在地上点燃。瞬间“花蝴蝶”在地上旋转开来,带着灿烂的火花,在夜里翩翩起舞,宛如真的银蝶。
“哇!”她故作讶异,鼓着掌,“易辞哥你也太棒了吧!”
易辞盯着她没说话,后来她才明白那是看智障的眼神。
她像是被鼓励一般,凑到他跟前再接再厉道:“哥哥你怎么不跟我们一起玩啊,是不好玩吗?”
见易辞依旧没有搭理她,她恍然大悟道:“哥哥是不是想回家看电视啊?可是今天晚上好像都在放春节联欢晚会,没有什么动画片。哥哥你喜欢看什么动画片呢,我……”
易辞拧紧眉头终于开口:“你的话有些多,可以安静点吗?”
江柚绿:“……”
生平第一次,有人嫌她话多让她闭嘴,她幼小的心灵备受打击。
当江柚绿渐渐长大后才明白,易辞就是这样冷淡真实的性格,他从来不会觉得这是一种尴尬,或许那年除夕夜,他就看出了她的刻意讨好,只是以“话多”而不是“话假”,堵住了她的嘴。
江柚绿常常思考,为什么同是一个妈生的,易辞跟易时两个人个性会如此天差地别?哥哥天生自带生人勿近之气场,弟弟一双笑眼融化人心;哥哥成绩好懂礼貌心思细腻,典型“别人家孩子”,弟弟混世魔王上蹿下跳傻白甜,大人训斥孩子的反面教材。
可能每个人天生性格就不一样吧,江柚绿只能这样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