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源吓出一身冷汗来,鼻尖上都淌着汗,也顾不得擦,只赶忙七手八脚地往外掏自己的钱包,却因为手脚发软怎么都掏不出来。越掏不出来,越是着急,越着急,越慌乱地掏不出来,眼看着一个大男人都要急哭了,车里的一个打扮时髦的漂亮姑娘,啧了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摇曳生姿地走到投币箱旁,捏着一枚硬币放了进去。
周源一边不住地朝那个女郎说着谢谢,谢谢,我还给你,一边用手擦着自己头上的冷汗。
女郎毫不在意,也不同周源搭话,只摆了摆手表明自己不需要还,就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周源没有办法,只能也找了一个空位置坐了下来。
说来实在奇怪,明明已经是接近午夜时分了,这公交车竟然还有不少人哩。
周源暗自在心里惊奇了一下,却也没想太多,甚至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看来加班到这么晚的,也不只有自己一个人啊。
公交车缓慢地行驶着,给人极大的错觉,仿佛还停在原地,不曾前进过。
车上安静到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不知不觉中,周源竟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睡梦中的他,做了噩梦一般,眉头紧皱,冷汗直流,双手不自觉地抱紧自己,连嘴唇都有发白的迹象。
突然咚地一声,周源的脑袋狠狠撞在了靠着的椅子上,疼痛一瞬间将他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拽出,眼神空洞而迷茫。
是公交车停下来了。
门缓慢而嘶哑地开了,有种粗粝的石头磨在地上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心惊肉跳。
上车的是一个老奶奶。头发花白,衣着整齐,手里拿着一根奇形怪状的拐杖,看材质似乎是木头做的,但是上面涂的那一层漆却红得耀眼,再加上雕刻的奇奇怪怪的花纹,总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那老奶奶就坐在了司机旁边,脊背挺直,正襟危坐,眼睛半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周源只顾看新上车的老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车里原来的那些人,在看到这个老人时,那一瞬间眼睛里迸发出的恐惧!
公交车又开始了缓慢而平稳地行驶。
周源拿出手机,发现竟然没有信号。他略显迷茫,又有点焦躁,如果此时他能稍微多看一眼,就会发现,时间还停留在他刚上车的十一点五十五分!
不过此刻他的整副心神全都被车窗外的景象给吸引住了。
透过窗户,可以明显看到周围的景色。
那是一片妖冶到极致的红梅,每一朵都傲然枝头,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有的甚至已经贴近了玻璃。
周源不自觉地侧起身体,靠近了玻璃窗。
他的鼻尖贴到了玻璃上,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那朵已经完全贴合在外面的红梅。
六个花瓣包裹着黄色的蕊,突然那蕊心变成无数的触手,只一眨眼的功夫,就爬满了整面玻璃。
周源被这变故给吓呆了,猛地往后倒退,摔在了地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瞪大的双眼涌现出惊恐。
车里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他,只把周源看得心底发毛。
他不自觉地向最开始帮助自己的那个女孩看去,眼底深处带着一丝祈求和依赖。
然而周围的人好像都看不见眼前这恐怕的景象似的,仍旧做着自己的事情。
自己的事情?!
周源被自己的这个发现吓了一跳,是了,从上车到现在,最开始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用电脑办公,现在仍然是这样,连坐姿都一模一样;看起来大概有七八岁的小姑娘,嘴里一直吃着一颗糖,不停地发出牙齿咬碎糖的声音;一副农民工打扮的男人一动不动,如果仔细观察,似乎连眼珠都不会转动
玻璃窗上的花朵越来越大,摇摇晃晃的,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婴孩,花里的黄色蕊心竖直了身体,直戳戳地冲着玻璃插了进去,本来以为那柔软脆弱的蕊,这样横冲直撞地用尽全力撞进来,会不出意外地碎裂,谁知道那蕊不仅没断,而且有越发粗壮的趋势。
周源的牙齿都开始忍不住打起了磕颤。
他强迫自己扭过头,不再盯着窗外看,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不看就不会有事情发生。
奈何撞击的声音越来越大,周源的惊恐肉眼可见,车里的人却仍然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不动如山。
你、你们、有没有看见周源带着哭腔说道。
这惊恐中带着尖锐的声音终于引起了车里其他人的注意。五六双眼睛同一时间转动,直勾勾地盯着他,那一瞬间周源脑子里的警报装置一下子尖叫起来,他浑身瘫软在凳子上,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