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掉水里了吗?这怎么回事,这到底是哪里?
难道是穿越!?
朱宇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徐高,去告诉陛下一声,就说太子醒了!
等朱宇重新躺下,宫装女子为他围好被子,然后小声叮嘱那太监。
徐高急匆匆地离开。
没有听错,就是太子。
也就在这时,朱宇忽然惊奇的发现,那就是,他两只腿居然是正常的,他能感觉十个脚指头的跳动,啊!他激动的不敢相信,这不是在做梦吧?再稍微使劲,两只腿居然能够蹬立!
哈哈,这不是梦,不是梦!我没有死,我穿越了,我不再是残废,双手能动,双腿能行,我他么是一个正常人了!!
很快,脚步纷乱,一名头带暖帽,身穿元青色的团龙袍褂,玉带黑靴的男子疾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的那名蟒袍太监,明显比刚才那位绯袍太监徐高的地位要高。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宫装女子擦擦泪眼,也起身行礼。
皇后辛苦了,我儿是醒了吗?
男子走到床榻前,满脸喜悦,但细细看,却能发现眼睛里却有血丝,眼神更是透着疲惫,就好像他已经连续几夜没有休息好了。
皇帝?
朱宇脑子嗡嗡响,感觉有点受不了了。
这是哪个皇帝?而自己又是谁?
见朱宇目光呆滞,一脸茫然,皇帝脸上的喜色顿时消散不见,转头对身后的太监低声而令:王承恩,传御医。
听到王承恩三字,朱宇愣住了,心里默念了几遍王承恩,突然知道自己是谁了。
整个中国太监史,王承恩绝对是一个数得上的正面人物,不是他有权势,也不是有才华,而是因为他跟着崇祯帝一起吊死在了煤山,千秋史册,滚滚红尘,如王承恩这般忠贞的太监却也没有几个。
有王承恩,那么,面前的这位皇帝当然就是明崇祯帝朱由检了。
想明白这一点,朱宇的脑子又开始嗡嗡嗡了。
原来我是崇祯太子朱慈烺!
崇祯是我的父亲,宫装女子是我的母亲周皇后。
啊,明朝最后一个皇帝和最后一个太子!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朱宇浑浑噩噩,并病恹恹,也许是穿越后的后遗症,也许是朱慈烺的悲惨命运给了他巨大的压力,又或者是他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朱慈烺刚刚十四岁的身躯,总之,朱宇的精神一直都不怎么好,御医给他看了很多次,却始终找不到病因,急的周皇后一夜一夜的不合眼。
一月后,朱宇逐渐地恢复了精气神。
这一月里,他绞尽脑汁,拼命的回想关于明朝,关于崇祯朝的一切。
现在是崇祯十五年,再过两年,崇祯十七年的三月,李自成就要攻破北京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到时,他这个皇太子不是死于乱军之中,就是被亲外公嘉定伯周奎绑送给了多尔衮,而后被多尔衮以假太子的罪名处死。
他的下场就是一个字:惨。
前世是一个小儿麻痹的残废,自幼长在福利院,虽然没有受过多少委屈,但却也没有享受过什么幸福,最后还不明不白的被人推到了河里,一腔悲愤无处诉说;这一世穿越成为一个健康人,而且还是皇朝的太子,大明的继承人,难道还要继续前世的悲惨吗?
不!
绝不!
和南宋一样,明朝的灭亡是华夏民族的浩劫,从此,衣冠不复,节气不存。
一定要改变,也必须改变。
不止是为自己,也是为整个华夏民族的命运。
朱宇,不,朱慈烺整整沉寂了一个月,直到松山兵败的消息传来。
松山弹尽粮绝,督师洪承畴、辽东巡抚邱民仰、总兵曹变蛟、王廷臣都血战殉国了
一名绯袍太监跪在朱慈烺面前,悲声禀告。
朱慈烺很平静,这一切他早已经知道。
但他的心还是很痛。
曹变蛟、王廷臣国之良将,邱民仰为人忠烈、洪承畴虽然降了满清,但却也是将相全才,如果父皇能不那么着急,不声声催战,按照洪承畴的计划,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未必就会败。
可惜,一切都晚了。
如果朱慈烺能早穿越一年,或许能有所改变。
朱慈烺穿越而来的时候,松锦大战已到了后期,洪承畴带领的九边大军被团团围困在松山,败局已定,崇祯虽然派顺天巡抚杨绳武、兵部侍郎范志完率军赴松山解围,但两人弱兵弱将,面对满清大军,皆敛兵不敢出。
松锦之战后,大明耗费大量粮饷在辽东建立的防御体系完全崩溃,锦州,宁远成为死地,山海关则无可奈何的成为面对满清的最后一道防线。
从此,大明在辽东再无主动出击的能力,满清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肆无忌惮的绕过山海关,对大明的腹地,烧杀抢掠了。
而九边精兵付之一掷之后,整个大明已经没有可战之兵了。
这才是眼下最棘手的事情。
没有精兵,不说辽东的满清,就是陕西的李自成,恐怕也压制不住了。
朱慈烺轻轻叹口气,示意绯袍太监起来说话,然后淡淡问:父皇现在在哪?
散朝之后,陛下请几位阁老到乾清宫议事。绯袍太监擦了擦眼角的泪,躬身回答,他叫田守信,是东宫的典玺太监,按照大明的惯例,一旦东宫登基他便是从龙之人,最起码也是一个穿蟒袍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就像王承恩那样,因此,朱慈烺对他还是很信任的。
而田守信也颇有忠义之心,他表兄在辽东军中服役,此番兵败,他也是触景生情。
朱慈烺点点头,站起来向外走。
田守信悄无声息的跟在后面。
已经是二月,马上就要春分了,但天气却阴冷的一点春天的气息都没有,冷冽的北风仿佛要把人重新带回冬季,抬眼望过去,偌大的皇宫里,除了执勤的侍卫,竟然看不到一个人影,仿佛凝固的死城一般。
朱慈烺活动了一下手臂和双腿,开始慢跑。
这是他穿越之后养成的习惯。
前世他是一个残疾人,最羡慕的事情就是别人可以自由的行走,而自己却只能坐在轮椅里,承受他人异样的目光,所以今世他不会浪费这两条健康的好腿。
呼呼呼,越跑越快,田守信根本追不上他,额头的汗水涔涔而下,胸前和背后的衣襟更是早已经湿透,汗水流淌的同时,他脑子越发的清明,很多事情电闪而过,原本让他纠结无解,甚至是彷徨叹息之处,隐隐地好像想到了一些迂回解决的办法。
两个小太监躲在背风处窃窃私语。
这回病好之后,小爷的性子好像变了很多,以前小爷动都不想动,现在居然上午练跑步,下午练弓马了。
你懂什么?小爷以前是小孩子不定性,现在长大了。
就是老不见讲官可不好,少詹事王铎和左庶子吴伟业天天求见,但小爷就是不见他们。
少詹事和左庶子都是东宫官职,负责为太子讲学,相当于太子的老师,照朱慈烺本尊的性子,一定不敢这么怠慢他们。
你说小爷是不是想废了他们。一名小太监大胆猜测。
另一名小太监吓了一跳,摇头像是拨浪鼓:怎么可能?那可是皇爷钦定的。
胡说什么?
一声历喝,田守信忽然从旁边闪了出来。
两个小太监吓得跪在地上。
掌嘴,一人一百。
田守信冷冷下令。
两个高大的青衣太监走上前,大嘴巴啪啪的就扇了下去。
只两下,两个小太监的嘴巴就见了血,但却一声不敢吭。
田守信转身离开,气喘吁吁的去追朱慈烺。
两个小太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这个典玺太监当然更是明了于心,不过有些事只可腹诽,绝对不能说出来,作为东宫的典玺太监,他绝不容许手下的小太监们嚼东宫的舌根子。
殿下,皇爷召见。
一个绯袍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朱慈烺大汗淋淋的停住脚步,眼睛里闪过喜色,他知道,他向父皇请奏的那件事,应该是准了。
大明朝,终于迎来一个小小的转机。
朱慈烺乘坐步辇,向乾清宫而去。
这一月的时间里,他和父皇见面的时间并不多,除了请安之外,他几乎很少看见父皇,二十天前,他身体渐渐康复,可以下床的时候,他试探的向父皇说了一句:辽东已然不可为,请父皇启用孙传庭,再练精兵。
孙传庭,大明最后的良帅,此时正被关押在诏狱中。
不料父皇听后勃然大怒,双目中似要喷出火来:你说的什么混账胡话?前方将士正在血战,你却说不可为?嗯?料想以你的见识,还说不出这般的狂悖大逆的胡话,告诉朕,是谁让你讲的?是讲官,还是哪个大臣?朕非杀了他不可!!
朱慈烺心知不好,他对这位父皇的性子还是不太了解,虽然知道父皇刚愎自用,死要面子爱钻牛角尖,但想不到堂堂的皇帝,竟如此的没有城府,轻易的就会暴怒。
只一句辽东不可为,就触了崇祯的逆鳞。
这也就是自己的儿子,如果是哪个大臣,恐怕轻则下狱,重则就是要掉脑袋了。
旁边的田守信膝盖一软,已经跪倒在地。
王承恩额头上也渗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