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乾元十五年,盛夏,极热时分。
柴房里昏暗的月色笼着屋子的一角,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狼狈的趴在那里,浑身鞭痕密布、血迹斑斑。因为天气炎热,伤口处脓水渗出,惨不忍睹。
最令人惊悚的是她十根手指都被硬生生夹断,两条腿无力的瘫在地面,膝盖处的骨头都被砸碎了,整个人气息奄奄,看上去似乎已经没了生息。
突然柴房的门被打开,冷冽的夜风瞬间卷了进来,随后一个身穿正红色裙衫,头戴金玉珠翠的艳丽女子在两个心腹婆子的扶持下走了进来。
沈钰珠猛然抬头,死死盯着眼前缓缓走进来的女子,恨不得冲过去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但是她根本不可能做到,两根粗大的铁链穿透了她的琵琶骨,轻轻一动,黑血便喷涌而出,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她却无法喊出一声,因为她的舌头早已经被割掉了,她只能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如果目光能够杀人,她肯定早已将那女子碎尸万段!
沈知书站定在沈钰珠的面前,抬起玉手轻轻拂过镶嵌着珍珠的松散领口,故意*洁白颈项上不堪入目的青紫痕迹,脸上带着妩媚的笑:姐姐,我来看看你,刚刚姐夫......不,此番是我的夫君了呢,夫君在榻上孟浪得很,好不容易才睡熟了去,我这才找了个机会对姐姐道一声谢。
沈钰珠看着眼前的艳丽女子,脸色更是白了几分,眼底满是愤怒,却是一句话也骂不出来。
沈知书浅浅笑道:姐姐我是当真要谢谢你的,第一,我先是谢谢姐姐散尽家财帮着卢郎一步步走到今天吏部侍郎的位置,二来呢谢谢姐姐之前对我的细心培养,若没了姐姐,又怎会有今日的沈知书?
沈钰珠脸上的恨意触目惊心,当年这个女人跟着赵姨娘进了沈府,她一直待她极好,把她当成亲妹妹一般对待,哪里想到这白莲居然是头喝血的母狼。
看到她这副样子,沈知书心中越发得意:所以今日我也要来送姐姐一份大礼,想必你很奇怪,当日柔然王子的书信为何会出现在姐姐房中,让你背上私通叛国的罪名?看在你快死的份上我就告诉你,那封信可是夫君亲自放进你闺房里的。
看着沈钰珠难以置信的目光,她唇角弯起,这还远远不够呢!
你跟着卢郎几年都没有孩子因为是他在你的饭菜里下了红花,其实在他认识你之前我们便已经私定了终身,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一切都只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沈钰珠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让她整个人崩溃了。
原来他对她那么好,费尽心思讨得她的欢心,一切都是假的,那根本只是一场阴谋,是他们设的局!真正陷入局中的人只有她自己!
沈知书冷冷看着她,美艳的脸庞渐渐扭曲:沈钰珠,这个下场是你应得的,自幼你便生的好,有高贵的身份,全家人都护着你,要是一切都让你如愿以偿,那上天岂不是太不公平了?所以现在我就要替天行道,取代你的地位,夺走你的一切!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沈知书缓缓俯身死死盯着沈钰珠捂着唇低声笑道:你那个老不死的爱你如命的外祖父,你的三个舅舅,还有那个一直暗中护着你的堂兄,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沈钰珠猛地抬头,被折磨的脏污不*形的脸因为惊恐和紧张而扭曲了去。
沈知书很满意沈钰珠脸上的绝望表情一字一顿道:你外祖萧家被满门抄斩,堂兄沈知仪被江湖女子酒里下毒而亡,这一切都是我和卢郎的大手笔呢。不然你外祖父的万贯家产如何到了卢郎的手中?我亲弟弟沈知礼又如何上位做了沈家的家主?
沈钰珠猛地挣扎着朝着沈知书扑了过去,却被沈知书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脸上,顺势倒在了地上,她大口大口的呕着血,血和着泪一滴滴落在了脏污的地板上。
她好恨,便是因为她识人不准却是害死了那么多爱着她护着她的人,她真的好恨啊!
沈知书轻蔑的看着地板上蠕动着的浑身血污的沈钰珠,眼底*了胜利者的残酷笑意,随即抬起手将身边婆子拿着的风灯扫落在地上,顿时火苗窜了起来。
火光之下,她那一双眼睛犹如地狱修罗、狰狞怨毒。
卢郎说明日赏你个全尸,可是我还是喜欢你挫骨扬灰的样子呢!
门外,沈知书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钰珠仰起头死死盯着门缝渗透进来的月光,混浊的眼睛里有愤怒,绝望还有浓浓的悔意。
她仰起头,死死瞪着眼前燃烧的大火,双目赤红。
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疼,尖锐的疼痛像是锋锐的锥子刺进了她的脑子里,沈钰珠不禁闷哼了一声。
主子醒了!主子!主子!耳边传来一个丫头紧张万分的呼喊声。
竟然是她身边大丫头云香的声音,那个傻丫头不是死了吗?
她还记得那封构陷她私通柔然王子的书信被发现后,云香为了护着她抗下了所有罪责被一刀刀凌迟处死,到头来还是没有保住她沈钰珠的命。
如今她真真切切听到了那丫头的声音,忙睁开了眼睛却是入眼一个穿着天青色褙子,模样可爱的十四五岁的丫头抱着她,眼睛都哭肿了去。
云香?沈钰珠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天真烂漫的小丫头,顿时狠狠倒吸了一口气,这显然是几年前的云香。
她忙紧紧抓着云香细软的手再也不松开,生怕她松开后再也找不到这丫头。
她环顾四周,装饰华丽的暖阁,镶嵌着南珠的床榻,靠着窗户闲置的刺绣架子和古琴。
沈钰珠狠狠打了个哆嗦一把掐着云香的手腕:现在是何年?
云香倒是被自家主子的眼神给吓住了,大小姐今儿去郊外寺庙上香半道出了祸端,驾着马车的马儿突然惊着了,要不是卢公子自家主子怕是被马儿踩死了去。
快告诉我!沈钰珠死死盯着云香。
云香忙忍着心慌道:回......回主子的话儿,如今是乾元五年,今儿是七月初四。
乾元九年?沈钰珠喃喃自语,瞬间松开了云香的手,倒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瘫在了那里。
上天眷顾,她竟然又回到了乾元五年,外祖父和舅舅们还活着,堂哥还活着,云香也还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