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她在我的手上拍了拍,明明揣着汤婆子,指尖还是冰凉。
帝王的寝宫亮着灯,有些晃眼。在这深沉的夜里散发着暖意,又如同一个不怀好意的人设下了陷阱。等我走进去,就再也不能回头。
连枝搀扶着我,她的臂膀是有力的,能让我依靠着,从而稳稳地站住。
那,便走吧!
皇帝深陷柔软的锦被中,即便病重也能看出曾经英朗的面容。他有着凌厉的剑眉,骨骼棱角分明,此时瘦脱了形,看着便有些骇人。若是鼎盛之年,这无疑是俊朗的长相。区别于大尚儒家气息甚重的俊雅男子,充满了侵略性。
我突然想起了李景禾,他们父子俩倒是挺像,只是他过分稳重了,若是再洒脱些……
一声咳嗽打破了我的思绪,皇帝睁眼茫然地看着我,过了半晌才道:「是尚君的女儿啊。」不知为何他突然笑起来,如同草原上的豺狼一样变得凶狠起来,「赵将军干得不错,迟早我们会把尚吞并,把你的父亲从皇位上拉下来,到时候他会向我叩拜。」
说完这话,他咳得愈发厉害了。我刚要唤人,却被他阻拦,只要一壶清水。等水喝完了,皇帝大出了一口气,重又躺了回去。
我跪在床侧,皇帝不说话我便一直跪着。他的手放在床框上,食指虚指着我:「你,得活着。」
我一直跪到第二日才回去歇息,到正午,封妃的旨意下来。正一品贵妃,封号「清」。
传话的是个年轻的小太监,弓着腰,眉目低垂,很是恭敬的样子。
「贵妃娘娘。」他眼睛上翻,堪堪打量我,「若是淑妃娘娘问起来您要知道该怎么说。」
小太监拍拍手,立刻有人端上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奴才告退。」
「慢着!」我唤住他,连枝忙抓了一把金瓜子塞进小太监手里。
「本宫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还望公公多照应些,还不知公公贵姓。」
「您言重了,奴才贱名庄严。」倒是不卑不亢的,把金瓜子放进袖子的动作自然极了。不知是不是收了好处的缘故,再看时庄严脸上就多了几分笑意。
「娘娘您要记住,离淑妃和太子远些。」他说完便离开了,连枝问我,为何盯着庄严。
「你看他走起路来昂首阔步的,倒是与一般的太监不同。你若是有空可以多结交结交,他既然提醒我,想来不是敌人。对了,昨天侍奉我穿衣的宫女可打听清楚了?」
连枝点点头:「那丫头名叫春桃,原是织造司的。」
「既是织造司的,日日与染料、熏香在一处怎么会不知道我那衣服用什么熏的,不能说罢了。」
天寒地冻的,桌上的药汁很快只有一点余温。我心里不安,宫里送来的衣服一件都不敢穿,只穿从尚宫带来的。再看那避子汤不由得愈发烦躁。
皇帝病重,怎么看也不可能承恩,到底是为什么如此避讳。
「娘娘。」连枝端起避子汤,「奴婢去把它倒了吧。至于衣物,回头扯了新的布料再做就是。奴婢亲自看着,肯定不会出错的。」
我额头抵着她的手,暖暖的,让我从心底生出一点勇气来。
「连枝,怎么办,我只有你了。」
「娘娘,别害怕,连枝一直都在的。」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淑妃,她的手到底为什么那么凉啊,身体不好吗?
大昭没有皇后,林贵妃又一直病着,这协理六宫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淑妃娘娘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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