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好像……不行……」
正午时分,回春堂的病号来来往往。
我向着欧阳大夫挪了挪屁股,忸怩道,「你说,有啥子好办法……」
欧阳大夫眼珠来回一扫,面无表情地凑过来,掀开袍子,「壮阳散,五文一包,童叟无欺。」
我木着脸道,望着他背后「一诊千金」的锦旗,道,「你做个人吧。」
我一千两银子,不是来买假药的。
欧阳大夫捋了把胡子,「用过的都说好。」
我刮了刮头发丝儿,一脸为难,毕竟,以我夫君的情况,可能得建立长期合作。
欧阳大夫仙风道骨,十分鄙夷地看着我,「夫人衣着华丽,不像缺银子的人。」
我何止是不缺银子,每个月还有俸禄。
我叫凤宁晚,太后的隐卫,性别女,爱好划水。
当初胡乱培训两三天,就上岗了。
领任务前一天,通宵打麻将,次日昏昏欲睡,只记住六个字儿:抚养陈钰长子。
直到我以通州刺史之女——凤宁晚的身份嫁给丞相陈钰,才回过神来,他没娶妻,哪来的长子?
紧急修书一封,送入宫中。
太后身边的王公公回信,让我自己想办法。
培训员老王说过:「一个合格的细作,必须懂得随机应变。」
我遂拟了三年计划,「第一年,博取陈钰信任,给他取几房美妾;第二年,生下长子;第三年,把长子抢过来。」
我在迟疑,他这假药,会不会让他,更加不行?
欧阳大夫怒了,「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别挡地方。」
我抓住他赶人的手,「哎,别别,给……给我四十包。」
欧阳大夫一僵,「多少?」
我拍出一锭银子,「四十!快点!急用!」
在他古怪的目光中,我一当朝宰辅夫人,做贼似的抱着一摞药,钻出了回春堂后门。
直到上马车,才喜不自禁地挨个掏出来,「凤芝啊,有门了有门了!四个小妾,一人十个月,就不信还生不出来。」
凤芝一脸杀气,「怀了也是明年生!年末太后考察业绩,咱俩都得完蛋。」
我一愣,「年底就要?」
凤芝沉下脸,一脸杀气。
「什么时候说的?」
凤芝处于暴走边缘,忍了忍,终于没忍住,对我咆哮道:「你特娘的领任务从来不认真听!我瞎了眼!跟你一伙!我特娘的疯了,跟着你出任务!」
我脸色煞白,「不是吧……」
「滚!」
我合作了一年的搭档,在小年这一天,丢下我,逃了。
她背着包袱,扭头就走的样子,潇洒无比。
留下我,独自应对太后的怒火。
我把任务听错了,年底了,交不了作业。
从哪整个孩子出来成了我最大的难题。
我焦虑地在装饰华美的小院中,时而来回踱步,时而无语望天。
好几次,想跟陈钰摊牌,问问他有没有私生子养在外头,到最后还是作罢。
陈钰此人,冷淡无常。
我娶妾,他说好。
我劝他雨露均沾,他也说好。
似乎,他没什么不好的。
除了……待我不太好。
倒不是虐待,就是晾着我。
心情好了,同我说句话;心情不好,打照面都不多看一眼。
当然,我一细作,也不在意那个。
真正让我头疼的是,他各院流连已经小半年,几个小妾肚子却还是不见动静。
我这才找上了德高望重的医圣欧阳。
已到晌午,日头高悬,我手里的扇子甩得啪啪响,皱起眉,问道,「相爷何时下朝?」
没了凤芝,身边换了个丫头,很是冷淡地答道,「早就下了。」
真是丫鬟随主子,不招人待见。
陈钰下朝,定去书房打一圈儿,再转道去清歌苑修琴。
我算着时辰,直接往清歌苑去了。
里头磨琴声抑扬顿挫,推开门,陈钰一身青衣,席地而坐,清冷如玉的面孔隐在窗扇后,只露出半张脸,惊为天人。
此人,当世大才,智谋超绝。
朝中人多尊称一声陈先生。
可与圣贤相比肩。
我立在门口,突然有些话,就说不出了。
难道,你能对一个圣人道,「最近有没有努力宠幸小妾?」
或者问,「身体安否?夜间可有力不从心?」
可是,再圣贤,也有七情六欲。
陈钰抬起眼来,平平和和地看着我,「夫人何事?」
我摸摸鼻子,来到窗边,隔着窗户与他四目相对。
「那个……」
陈钰一言不发,等着我说话。
我狠了狠心,语速飞快,「你最近有没有看上的姑娘?」
陈钰的眉头在我的注视下,缓缓皱起,「怎么?又要给我纳妾?」
在他面前,我就像个处心积虑算计先生的学生,智商感觉受到了碾压。
我底气不足道,「这次你自己来,就算是……有了孩子,我都不介意。」
也许我的目光太过期盼,他半晌,了然点头,「知道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我端上了准备好的梨汤,旁敲侧击,「听说,姜姨娘新得一把虎纹琵琶,请教到我面前来。你也知道,我不通音律,夫君有空,不如指点一二?」
陈钰扔下刨子,抖掉木屑,捡起一旁的大氅好像要出门。
我急忙端着梨汤凑过去,「喝一口?」
他淡瞧我一眼,「你既不通音律,便每日午后,到我这儿来吧。」
我傻了眼,「这……不是叫您指点我,是姜姨娘。」
「让她自己来找我。」
我张了张口,这求宠和获宠,意义可不一样。
姜姨娘好面,做不出上赶的事儿,叫我一时间犯了难。
陈钰推开挡在面前的梨汤,走到廊下,裹上大氅,「晚些时候,把对联儿换了。辞旧迎新,总是一桩好事。」
我狐疑地多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今日心情不错。
可能,快过年了吧。
继而后背发凉,觉得他话里有话。
莫不是知道,我就要走了。
我仓皇回到自己的小院,心神未定,就被四个妙龄女子团团围起。
「我的事他答应了没?」
「下回到我了。」
「你别跟我抢!我给了她三两银子呢。」
几人说话间撕吧起来。
我习以为常,从人堆里一把拎出姜姨娘,银子往她手里一塞,「没办成。」
姜姨娘先一愣,遂缓过神来,「不能啊!上回我还把相爷哄得挺好,半夜陪着他读孙子兵法。」
我焦躁的挠着头,「你陪他读什么?」
「孙子兵法啊……」
我冷着脸,脾气终于压不住了,「你们几个,能不能把心思放在肚子上!」
玫姨娘挑了挑染满蔻丹的指甲,操着一口吴侬软语,「夫人所言极是,你们几个,入冬来胖了多少没点数吗?肚子上肥肉一抓一大把,可长点心吧。」
神游天外的敦姨娘回神,一脸认真地问:「点心?什么点心。」
只有兰姨娘正常点,她说,「姜姐姐不愿意去,不如把虎纹琵琶借我。」
姜姨娘纠结地皱皱眉,「那你可小心点儿。」
「妹妹知道宝贝来之不易。」
姜姨娘冷着脸,「不是,我告诉你,别碰水,那玩意是我找人画的……」
我无语望天,心灰意冷地回了自己小院。
这群女人,没一个顶用的。
腊月二十八,陈钰竟然真带回一个女人,还是怀孕的!
她初来乍到,一副怕生的模样,躲在陈钰身后。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陈钰熨平的袖子,在女人的手里起了皱。
我两眼冒光,搓搓手,眼含热泪,「你的孩子?」
陈钰淡淡看我一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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