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苏言有些迷糊的看着眼前一切。
泛黄挂历,老旧缝纫机台上还放着掉漆的搪瓷缸,头顶上那个缺口的吊扇?
一切一切,都恍如曾经一次次的梦中回眸场景。
三十年前,
自己还是个条件优渥的二代,父亲的纺织厂事业蒸蒸日上。
自幼不学无术,靠着近水楼台娶了厂花许思颖,也算春风得意。
可惜好景不长,一场意外火灾把纺织厂烧光破产,各种赔偿耗光家中积蓄。
父亲因此忧劳成疾,重病卧床不起。
随后苏言迷上赌博,被做局下套三个月内把仅存家底全部输光。
最后干脆抢走妻子从娘家借来的救命钱,和人做起所谓金融生意。
短短几年开豪车、住别墅,成为所有人口中的成功人士。
接着苏言开始流连所谓上流社会,整日纸醉金迷、结朋交友,连漂亮女秘书也换了好几茬。
但没过多久,苏言就因金融诈骗锒铛入狱。
豪车别墅、金银首饰,一切家产全被变卖没收,甚至还因巨额罚款欠下大量债务。
那一刻苏言众叛亲离。
只有糟糠之妻许思颖没有离开,以年轻而瘦弱的双肩扛起一切。
对所有债主一一登门,表示不会赖掉每一分钱。
摆摊、保洁、打工,她做了任何能赚钱的苦工累活。
二十年监牢生涯,物是人非事事休,她耗费青春还尽债务。
当苏言走出监狱那一刻,看到的只有她苍老憔悴的容貌。
本应人到中年,却如耄耋老妇。
但她却没有一句抱怨,只是淡淡的说句,回家吧,饭做好了。
那一刻
苏言心中百感交集、万念如潮,发誓要重新开始一切。
这一次他选择脚踏实地,捡起了幼年时母亲传授过的祖传厨艺,做起不起眼的小吃餐饮生意。
随后几年,在他努力下日子越来越好,而她却没能等到那一刻。
突发性心脏病
当苏言从医院拿回死亡鉴定书时,精神恍惚走在路上,直接与一辆迎面而来的大货车相撞。
再次苏醒,已获重生。
脑袋上的剧痛提醒着苏言,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醒了?冰冷声音在耳边响起。
抬起头来,却见妻子许思颖正站在床头上冷冷看着他。
正如当年记忆中一样貌美如花、青春如画。
但却眼圈深重、嘴角青白,显得憔悴而虚弱。
小颖,我
苏言张开干裂嘴唇,嗓音嘶哑。
哼,打了三天三夜麻将把所有钱输光,你也是能耐出息。怪不得爸生气给你一拐杖。
许思颖冷哼着把毛巾扔到他面前,
敷一敷吧。
哦。
苏言接过还带着热气的毛巾,敷在脑门肿胀的大包上,尘封已久记忆一点点浮现。
当初自己打了三昼夜麻将输光家产,被盛怒下的父亲一拐杖敲昏。
等醒来后直接抢走妻子厚着脸皮从娘家借来的最后一点钱,夺门而去开始所谓金融生意。
从此一步错、步步错!
上天竟让自己重新回到了那个命运的转折点?
小颖,你是不是从娘家借了10块钱回来?
苏言试探性询问,他需要确定信息。
你怎么知道?
许思颖脸色一变,捂着胸口接连后退几步,
这是我废了好大劲才从我爸妈那里借来的,你不能拿去赌!
我
看着妻子那悲痛哀怨且恨其不争的无力面容,苏言心中一阵沉痛。
他也知道岳父岳母一家为人。
嫌贫爱富、见利忘义、首鼠两端,大概是最完美的形容词。
从自己家道中落开始冷嘲热讽,逼妻子改嫁。
重新发迹后又眼巴巴凑上蹭要各种好处。
当入狱欠下巨额债务时,更是直接将妻子扫地出门,彻底断绝亲缘关系!
这么一家子会是什么态度对待她,用脚后跟都能想到。
甚至苏言脑海中已浮现出了丈母娘和小姨子那尖酸刻薄的嘴脸。
我这次不会拿去赌的,你能不能把钱给我
苏言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许思颖一把打断。
你哪次不是这样说的?回头还不是一转身就上了赌桌?
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咱爸的病还得买药,你你你
一边说着,许思颖眼眶红了,无力瘫坐床头开始低声抽泣。
我我真不是去赌!
苏言诺诺,但这话估计自己也不信。
自己都快忘记曾经的自己有多么混蛋了。
看着许思颖趴在床头哭泣,只能默默走到她身边无言而立。
他知道的,许思颖先天心脏不好,受不得刺激。
现在的她已怀上了自己的孩子,不过还没人知道罢了。
后来受刺激过大导致流产,孩子胎死腹中。
等他出狱后,还没来得及过上好日子,就因多年积劳成疾心脏病突发而死。
你拿去吧!
哭了良久,许思颖才深吸口气,抬起头来缓缓说着。
小颖,你相信我了?
苏言大喜过望。
哼,我不给你,你最后不也会抢么?
许思颖冷淡的话中带着无尽苦涩和破罐子破摔,抬头仰望头顶吊扇,铁质扇叶上的缺口显得非常显眼。
上次苏言要硬抢父亲最后积蓄,甚至动起菜刀来。
过程中菜刀飞出,刃口崩在扇叶上留下这道缺口。
我苏言口中发苦。
曾经的自己还真就是这么做的。
默默接过许思颖小心从口袋里掏出来的钱,
皱巴巴的钞票,也有硬币,零散加起来10块钱。
这年头,10块钱还是很值钱的。
一个普通工人辛苦一个月也不过才几十块工资。
握着还带着妻子体温的钱,苏言中心默默发誓,自己一定不会让她再失望了!
你好歹给最后留点,爸的病还等着买药,他现在还在咳血
许思颖的声音很低也很虚弱,如同蚊蚋,听的苏言心中又是一阵剧痛。
嗯,我知道。
苏言只能默默回了一句,然后直接转身出门。
大概也能想象到背对着自己的许思颖,目光有多么绝望和痛苦。
这一刻,苏言觉得自己背部隐隐有些灼痛,仿佛被她的目光所刺穿。
走出家中,外头的阳光很刺眼,现在时值七月日头正毒。
四周打量一周,他们现在住所是个大杂院。
之前家里住在筒子楼,在这年头算是高端住所。
后来输光家当也只能搬到这里。
各种脏乱差,优点是便宜。
呦呵?这不是小苏么?
一个老太太叼着烟袋锅,笑眯眯的站在苏言面前。
王大娘!苏言眼神一凛。
老太太是大杂院房东,祖上地主,在曾经浩劫中被打掉多数家产,也不知用什么手段躲过一劫。
后来盖了间大杂院,靠收租过日子。
小苏,你家房租什么时候交呢?
王大娘朝苏言温和笑着,一双三角眼显得很亲切。
哼,笑里藏刀!
苏言暗自咬牙,曾经的自己以为老太太是热心肠好人。
收留自己有个居所,也总是宽容拖欠房租,就连自己需变卖家产换赌资时,也是热心的帮忙到处联系介绍。
最后他才知道,这老太太才是真正幕后黑手。
伙同那些赌徒对自己下套的是她,哄骗诱使自己低价变卖家产从中渔利的也是她,最后盯上父亲手上唯一财产纺织厂地皮的还是她!
纺织厂虽一把火被烧光,但地皮还在。
父亲一直死死地抓在手里,没给苏言拿去挥霍败掉。
而这表面上慈眉善目的王老太太,背地里却是一个敲骨吸髓的大恶人。
看似每次都宽容他们的房租,实际上利息却比高利贷还狠!
在利滚利的驴打滚之下,不起眼的房租成为天价巨款!
最后这老家伙伙同一帮人上门逼债,强硬逼着父亲交出最后地皮。
许思颖想阻拦被打手一把推倒,导致直接流产。
父亲也因此而悲愤交加下咳血不治,重病而亡。
而这个老东西却拿着沾着苏家上下鲜血的原纺织厂地皮,搭了好几栋违建楼,靠着收房租赚的盆满钵满、脑满肠肥!
最后还走了狗屎运靠着拆迁致富,发了大一笔横财。
当年苏言重新发迹后,再想找她时,已带着钱跑了个无影无踪。
等到坐牢出来后,苏言才听说她是去了南方一个小城市养老。
不过大概是缺德事做多看,最后病重下几个子女争夺瓜分家产,凄凉死去。
当然在眼前,这位王老太太还没有真正图穷匕见,苏言也还有机会和时间赛跑,挽回一切!
王大娘,房租您看再宽限一下?
苏言貌似为难的开口,不过他知道老东西一定会同意。
果不其然,王老太太仅仅表面犹豫了一下,就微微叹着气,
我说小苏啊,你们这房租已经拖欠三个月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情啊!
唉,我就再饶你一个月好了,下个月一定要交上呢!当然这利息你也得到时候算上呢。
真是的,我说你打麻将了那么久,怎么就没赚到钱呢?我老婆子虽然不懂,但是听说丁三他们可是赚了不少来着!
老太太一边摇头叹息,一边仿佛自言自语的背着手离去,嘴里还叼着她宝贝的翡翠嘴烟袋锅。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苏言一阵冷笑。
这话里好像是在关心自己,其实还是在若有若无的提醒着自己去赌。
这赌之一字害死了多少人?
丁三那帮人不就是你的同伙么?
也亏得曾经的自己年轻天真以为是遇到好人。
父亲病亡、妻子流产,这份前世账咱们今生慢慢算!
直接怀里揣着钱,苏言直奔菜市而去。
当苏言回到家中天色已至傍晚,许思颖正要准备做饭,却意外看到了回来的苏言。
你回来了?许思颖明显一愣。
这么多天来,苏言这是头一次这个时候回来,往常这点都在赌桌上赌性大发的时候。
而且,不但回来了还主动买了菜?
难道真转性了?
许思颖一边琢磨着一边接过了苏言买回来的菜,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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