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从我家抬出去冻死的饿死的一大堆,但还是不停地有人甘愿来我家做事。
我爹拖欠工钱的办法各种各样,我大哥就跟在他后头学。
陆执的父母在我哥手底下干了两个月,一分钱没拿到,上门讨债,被我爹污蔑他们偷钱,打了一顿赶了出去。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
夫妻俩没能熬过去,死在了那个冬天。
陆执那年大概才十五六岁,跪在雪地里,一跪就是三天。
我大哥带着我去买糖葫芦的时候。
他跪在那里。
糖葫芦买回来了。
他跪在那里。
我坐在青石台阶上,把糖葫芦都给吃完了。
他还跪在那里。
冻得小脸通红,嘴唇发紫,倒下去又跪起来。
最后,我大哥出来把他领了进去,说给他钱安葬父母,但是他得在我家做三年的免费劳工。
陆执同意了。
我记得那天他趴在那里,把我大哥扔在地上的银元一个个捡起来的时候,表情是冷漠的。
我后来问陆执,那么点钱怎么下葬啊。
他说穷人有穷人的方法。
陆执在我家当差的时候老是被我哥欺负,我大哥打他跟打畜生似的,恨不得把人往死里打。
我怀疑地问过大哥,这样会不会把人打死。
他说穷人的命贱,打不死。
陆执整天要做好多事,劈柴、洗衣服、挑水、做饭,还要给三姨娘的狗洗澡、铲屎。
他做事,我就在一旁看着。
一开始觉得他好玩,总是被我哥打,总是不吭声。
后来又觉得他可怜,大冬天就穿了件又薄又破的短褂子。
我偷了件我哥的衣服给他,他说脏,不穿。
我心想谁的衣服也没你身上这件脏了吧,硬要他穿,他硬是不穿。
最后被我哥看见了,又把他揍了一顿。
那天我哭了好久好久,好几天没去后院看他。
后来我去的时候,他往我手里塞了根糖葫芦。
我是家里最小的了。
我母亲是嫡太太,生我的时候都三十好几了,所以我爹和我大哥都疼我疼得一口一个心肝儿。
不过后来我大哥有了喜欢的人后,就没叫我心肝儿,他都叫黎音心肝儿,还让我以后都叫黎音大嫂。
我大嫂是女子学校的学生,叫黎音,长得那叫一个水灵,一个好看。
穿着蓝色旗袍走路的时候,我就忍不住跟在她后头学。
她笑着把我抱起来,说等我长大她就给我买洋装,穿礼服,那才好看。
我大哥追黎音是花了心思的。
钱都一茬一茬地往外花。
黎音也经常穿着鲜艳的衣服、梳着好看的头发来我家。
不过,我发现,她更多的时候,是把眼睛放在了陆执身上。
陆执进来的时候,她盯着看。
陆执倒茶的时候,她盯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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