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铃铛,自打记事起就生活在余杭的一艘画舫上,我阿娘是江南名妓,年轻时,她为了一句情诗,掏光家底给自己赎了身,兴冲冲地赶去长安找情郎,想要一起白发终老,没想到一场奋不顾身换来了对方满脸错愕:「情诗助兴,岂能当真?秋娘,我以为你明白的……」
可惜我阿娘不明白,做花魁那么多年,她不是没见过对她殷切的男子,只是大都不入她的眼,唯一一个情意真、诗也真的翩翩君子,没想到,下了床,骨子里也是一个凡夫俗子。
阿娘不吵不闹回了余杭,在一艘画舫里生下了我,自此以后,她就成了整个余杭的笑柄。
因为我阿娘,我素来最不信爱情,心里认定这玩意不过是男子坑骗女子的一种手段。
也因为阿娘离群索居,常常被登徒浪子惦记,我从六岁起就开始练剑,一柄小短剑练得虎虎生风,十岁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们母女。
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终于到了我及笄的那一年,阿娘的盘缠已经用尽了,没有什么能够送我,她摘下了带了十几年的玉叶子,挂在了我的脖子上,抚摸着我的额头,眼里满是怜惜:「铃铛,今日过后,你就是大姑娘了,别因为阿娘的事情不相信爱情,爱一个人,始终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只可惜我爱的那个人,没有我勇敢。」
那一晚,阿娘死在了睡梦里,是服毒自尽。
这些年,我时常能察觉她的痛苦,却一直刻意地回避,我自欺欺人地觉得,只要我们都不再提当年的事情,再大的伤口都会被时间抚平,可是我错了,折磨着我阿娘的,不是被抛弃的痛苦,而是脑海里幸福的回忆。
这么多年,她始终无法接受,一个愿意为了她放弃科考、跟家里断绝关系的太师嫡子顾连臣,怎么一转脸就变了个人?
阿娘去后,我开始夜夜抱着短剑入眠,起初我以为是因为孤独,到后来,我才渐渐察觉,我内心是想杀人的。
那个毁了我阿娘一生的人,如今已经身份显赫,成了太傅,他不应该活得这么舒服。
当今皇帝老迈,太子病逝后,皇长孙与八王分庭抗礼,顾连臣站在了皇长孙周温一派。
而我辗转找到了八王周鼎,毛遂自荐,说明了来意。
生死无所谓,什么都豁得出去,唯一的要求,就是我阿娘一命,要整个顾家陪葬。
八王对我的样貌还算满意,愿意安排我潜伏到老皇帝身边去,与他里应外合。为此,他承诺我,他登基之日,就是杀顾家满门之时。
这个承诺,我很满意。
十月初九,年近七旬的皇帝巡幸江南,带着皇长孙和宠臣同行,这是一个顶好的机会。
皇帝行舟江上,召余杭歌姬演绎当地歌舞,我在八王的安排下混在歌姬里上了御船,一众歌姬都害怕在皇帝面前露脸,毕竟皇帝已经七旬,这时候要是被看上,人生基本完蛋。
可我不怕,阿娘没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只要能达成目的,就算毁了自己也不可惜。
皇帝年迈,却依然喜好美色,亮相后,他果然看上了我,意外的是,就在皇帝要开口召我留下时,皇长孙突然站出来抢白,恳请皇帝,把我赐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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