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是因为我年幼时见到母亲跳楼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阴影,导致有些心理障碍。
我不懂这些,但确实我不爱与别人交谈。小学时班里的同学都不亲近我,老师也说我这个小孩冷冰冰的,不好相处。
我爸很心痛,他从繁忙的公务中抽身,花大把大把的时间陪伴我,但无济于事。我很黏他,但也仅限于此,对旁人都爱搭不理。
这一现象的转折点发生在初中,时舟转校到了我的班级。
第一眼我只觉得这个男生很清秀,像悬崖上的花,高不可攀。
但他做了我的同桌,会主动和我搭话,会教我做题,会对我露出和煦的笑。
而多年过去,后来时舟与我聊起,总是自嘲当初最后悔的便是对我露出的那一抹笑。
我很好奇,他是在我爸递出那张卡时开始后悔的,还是在高中孟芸转校过来时后悔的。
在那之前,其实我与时舟的关系还算融洽,他虽对我父亲的强买强卖有所怨言,但对我态度总是温和的。
直到高二那年,孟芸转校进来。
与冷冰冰的我不同,她是朵太阳花,活泼开朗,热情大方,很快就和班里的人打成一片,其中自然也包括她的前桌,也就是我的同桌,时舟。
时舟一开始态度很冷淡,但孟芸毫不介意,仍旧会笑嘻嘻地问他题目,在得知解题思路后真诚且不夸张地感叹:「时舟,你好厉害啊。」
时舟会撇过头,露出粉红色的耳尖,「没事。」
而我坐在旁边,想了想,把要问的题又收了回去。
因为以前我问他题目的时候,他总是不太耐烦的。
甚至如果可以,他在班里会很想和我做陌生人。
这一愿望实现的缘由,是某日孟芸终于八卦地问道:「时舟,你真的是小霖的童养夫吗?」
那是历史悠久的一个谣言了,从时舟接受我父亲资助的那一天起就诞生于世,甚嚣尘上,从未停止。
以往都会沉默以对的时舟,此刻皱起眉头,毫不犹豫地应道:「不是。」
「诶?那他们都说的你喜欢小霖,也不是真的吗?」
时舟的话甚至有些急切,「不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听他们乱说。」
我在旁边装午睡,浑身僵硬,呼吸停了一刻,心里又好像确认了什么似的,变得很平静。
第二日,我就和老师提出了换座位,以学习为由,换到了成绩更好的班长旁边。
时舟得知消息时愣了一下,却没有多问,因而我也不打算解释。
我不擅长察言观色,饶是这样,我也看得出时舟喜欢孟芸。
说不出为什么,但他那时的眼神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哪怕后来他对我再温柔,再深情,我都会想到那个眼神,阴冷、冰凉,仿佛在说:「叶芝霖,一切都如你所愿了吧?」
我在他要笑不笑的目光中惊醒,入目是白花花的天花板,鼻间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我没死,我还活着,这让我有点难过。
「阿霖,你醒了!」
时舟在我身边哑着嗓子叫我。他似乎憔悴了不少,眼窝深陷,下巴长了不少胡茬。对上我的目光时,他仍牵强地扯起嘴角,「你睡了两三天了,终于醒了。」
我就着他的手喝了点水,才有力气开口:「孟芸呢?」
水杯中的水猛地晃了一下,时舟眼神复杂,「阿霖,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
我摇了摇头,这才感觉到头上裹了纱布,「看来她没什么大事。」我笑笑,「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守着我。」
「阿霖,你别说这样的话。」他过来拉我的手,但是太冷了,我躲开了。
他的动作僵在那儿,半晌,像是下定决定一般,「阿霖,我们还是会结婚的。」
「是吗?」我垂眸看了眼被揉皱的被单,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可是怎么办,时舟?我不想和你结婚了。」
我很少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但此刻我仿佛没有那些顾忌,径直看向时舟灰白的脸,一字一句说出心中所想,「我一想到要和你共度余生,就觉得难以忍受。」
那朵悬崖上的花好像终于受不住风雨的折磨,掉了下来。
时舟近乎落荒而逃,只留下一句:「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他走后我爸的秘书就进来了,把之前发生的事都简单告诉了我。
火灾的原因是电路老化,时舟先救下了孟芸,而我是被一个消防员小哥救下的。他还替我挡了掉下来的灯管,后背受了伤,现在也在住院。
我问了消防小哥的病房号,找了个机会摸过去,却瞧见他病房里有一堆人,看起来都是他的同事,在和他打趣说着什么,很是热闹。他上半身裹着纱布,半坐在床上,笑得很开朗。
我记得他的脸,大火中,就是这张脸和我说不要怕。
只是现在看起来,怎么原来这么嫩……?
房里人很多,我极度社恐,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下次再来。结果抬脚刚要走,门就开了,几个小哥愣愣地看着我,「小姐,你找谁?」
末了又恍然大悟似的,「哦哦,你是小左救的那个女生吧?来看小左的吧?快进来快进来。」
我已浑身僵直,恨不得自己是块木头。
反倒是里面的男生先走了过来,把这群人轰开,「去去去,快回队里去,把人家吓着了。」
他们嘻嘻哈哈地离开,剩下他披着外套,露出半片胸膛,挠着头对我傻愣愣道:「那个……你还好吧?」
我摸了摸头上的纱布,也有点呆滞,下意识回答:「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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