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特别有钱。
据说他救我的时候才三岁,路遇「人贩子」当街卖我,报价六千,我爸一听,兴奋得直在地上打滚,拉着家里的阿姨出来,奶声奶气地说了他迄今为止最霸气的一句话。
「给他一万。」
那年我爸哄抬物价,我的市值翻了近一番。
我爸比我大一岁半,他爸给他起了个顶喜庆的名字,叫顾千禧。
我来到顾家的时候,我爸文化程度还不高,等到他上小班的时候,我爸终于给我赐名了。
他管我叫顾喜宝,一听就跟年画娃娃似的,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内种。
印象中顾家格外冷清,我和我爸都是被顾家请的阿姨带大的,我爸的父母一年到头也见不到面,后来听说他们早就离婚了,各自都有了家庭,谁都不想要我爸,就找了个阿姨照顾他,大概是觉得亏欠,每个月都往家里打钱,嘱咐阿姨尽量满足我爸的要求。
我能进顾家,是顾家阿姨遵从主人命令,尽量满足我爸的结果。
只是想想也够令人沮丧。
喜庆的顾千禧和能吃的顾喜宝,都不受待见,被人遗弃。
我比我爸晚上一年学。
我爸贪玩,上课就爱揪女生辫子,还爱往同桌的铅笔盒里塞毛毛虫。久而久之,他就被孤立了,以至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爸的小学时光过得格外孤独。
直到我去上学后,这种孤独的景况才得到改观。
我爸孤独的时候就到我班里找我,往我衣领子里丢条毛毛虫就跑,我觉得没意思,可还得配合他演戏,张牙舞爪地跑出去追他,他扁平足,跑两步就能摔一大跟头,我拿着毛毛虫蹲在他面前晃啊晃,他就咧着嘴嚎啕大哭,说顾喜宝晚上你不准吃饭。
可往往到了晚上,他就又把这茬给忘了。
我上二年级的时候,我爸上三年级,后来我上五年级了,我爸还上三年级,再后来我上初中,我爸哭着喊着要跟我一起,阿姨没辙,拿了钱打点了一下,我爸这才从三年级跳级,又跟我做了同班同学。
我比我爸早熟,初中的时候,就不大愿意管顾千禧喊爸了,大概是因为自己发育迟,个子矮,他也不大愿意跟人承认有我这么大个的女儿,我们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一致,在学校里喊对方名字,可到底长幼有别,晚上回家,我还得管顾千禧叫爸。
稍大一点,我问顾千禧,「凭什么你才比我大一岁半,我就要管你喊爸呢?」
顾千禧白了我一眼,而后沉声。
「一日买你,终身为父。」
这说法指定有问题。
我听阿姨说,我见顾千禧第一面就管他喊「爸」,顾千禧虚荣心作祟,从来没有纠正过这个叫法,倒是阿姨教我喊过几次「哥哥」,可毕竟我当时年纪小,哥哥的发音没有爸爸顺口,后来阿姨也就听之任之了。
约莫是因着我和顾千禧的这一层「父女」关系,较之别家小孩,我们才不会显得那么异类。
我和顾千禧上到初二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我高。
老师把他安排到第一排,他转身,隔着老远哭丧着脸看倒数第二排的我,嚷嚷,「喜宝咱俩换换成不?」
早熟的我正忙着用荧光笔给班上的小班草写情书,没空搭理他,顾千禧觉得无聊,下了课跑出去惹事,五分钟后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从后门跑进来,站到我面前哇哇哭。
「喜宝,隔壁小胖欺负我。」
小胖是我和顾千禧的宿敌,看着顾千禧有钱成天让他交保护费,顾千禧打不过他,有一阵子就把我的零花钱上交了,为了帮顾千禧讨回公道,也为了拿回我的零花钱,我的指甲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剪过。
我气愤地抓着荧光笔问顾千禧,「你又把我的零花钱给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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