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抛物后的第十天,祝敏找上了我。
她憔悴得厉害,连嗓子都是哑的,她嗫喏着开口,向我借钱:
「我把我妈那房子都卖了,还是不够那个女孩的治疗费,现在是真的没办法了才找你,你先借给我吧,先给我二十万。你放心,等那个门面房拆迁赔了钱,我立马就还给你。」
「拆迁?」
我一愣。
她面上一惊,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样,对着我尴尬一笑。
我并没有深究下去的兴趣,毕竟那已经和我无关了。
「祝敏,对不起,不是我不想帮你,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上次你弟弟将人推下楼梯,大人孩子住院费加赔偿合计起来将近三十万,全是从我卡里划出去的。」
「现在我有多少存款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不然你也不会在离婚的时候这么大方的不争不抢。」
祝敏遭了我一顿呛白,脸上阴晴不定,终是没再说什么,扭头就走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叹口气,将电话打给了葛伟。
我约了葛伟下班后喝酒,他的大恩我还没言谢。
葛伟来的时候是两个人,他指着身旁那个比他稍矮几分,眉眼间和他有些相似的男人向我介绍:
「认识一下,我表弟郭俊,你能离婚可是多亏了他。」
我打量了郭俊两眼,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那天在民政局门口,开红色宝马的就是你?」
郭俊笑笑,说:「彭哥,好眼力。」
三人坐定,话茬打开,郭俊对着我诉苦:
「彭哥我可真佩服你,在那样的家里忍了十多年,我这两个月都受不了了,你是不知道,我当时只是客气客气,说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喊我,结果这一天天的,不是修下水道,就是修灯,简直成了他家的御用劳力。」
我笑:
「那是,人家是把你当成新女婿来看待的,准备支走我就让你走马上任,不得多考验考验你吗?」
「哎可别说了,都是我哥给我安排的这个苦差事,你要是再不离婚,我估计都要腰肌劳损了。」
葛伟笑着敲他的头:
「谁叫你小子不务正业呢,我当时找了一圈,就只有你闲着没事做,可不就轮到你头上了。」
我举起酒杯,对着面前斗嘴的二人说道:
「大恩不言谢,你们算是帮我脱离苦海了,不然我骨头都剩不下。」
葛伟端着酒杯正要喝,听我这话又将酒杯放下,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可惜了,那样一个花季女孩,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熊孩子真的是个小恶魔啊。」
他将酒饮下,突然话锋一转:
「你不好奇我们是怎么做到让祝敏心甘情愿离婚的?」
我说:「不好奇,我自己都已经猜到了。」
是啊,就在今天祝敏来找我借钱,不小心说出拆迁这个词的时候,我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不是爱财吗?那就从财上给她下套,再找个小鲜肉时不时地在跟前献个殷勤,吹个耳边风,祝敏一时春风得意,还能记得我是哪根葱?
葛伟通过一场交通意外让表弟郭俊和祝敏邂逅,相识,互留微信,时常联系。
热情的郭俊会时常接祝敏上下班,会帮她做一些费体力的家务事,正好填补了我离家后的空白。
然后郭俊将一张 PS 过的拆迁规划图状似无意地透露给祝敏看,河东路菜市场赫然在拆迁规划内。
其实关于河东路菜市场,许多年前就有小道消息在散布这里将要拆迁,但一直没得到过官方的正面回应。
而这次郭俊拿出那样一张看似官方的图来,并且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他一个在政府部门工作的同学悄悄透露给他的,属于绝对机密,绝不能外传。
祝敏觉得,就算冲着她面前郭俊那张严肃而认真的脸,这消息也绝对可信,那条传言了四五年的关于拆迁的消息,或许真的要成事实了。
她即将有数不尽的钱财,还有眼前这个比我体贴听话数倍的郭俊,再不抓紧离婚,留我等着瓜分拆迁款吗?
所以她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慷慨地和我离了婚。
然而机关算尽,不想还是落入了旁人的圈套。
喝到微醺,店里客人多起来,家长里短也多起来。
斜对桌坐着的是两个中年模样的人,一边用巴掌重重地拍着桌子,一边义愤填膺:
「那一家人真不是东西,出这么大事,他们居然带着那个兔崽子跑了,简直是没有人性!」
「真跑了?」
「跑了,两口子带着那个小王八羔子连夜就跑了,他家那闺女因为有事耽搁了,第二天也想跑,被人给堵家里了,现在把房子也卖了,四处凑钱给人看病。」
「造孽啊,现在的孩子简直太可怕了。」
「那还是得怪家长,家长不负责任,孩子可不就是随心所欲。」
我思索片刻,饮尽了手里的最后一杯酒,掏出手机,给祝敏转过去五万块钱。
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个躺在重症室里的遭遇这场无妄之灾的陌生女孩能及时的救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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