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跟塞满了石头似的沉得要命,佟司锦一直昏沉沉地睡着。她没办法去想任何事情,就连身体也重得动弹不得。
不知道这样睡了多久,她的大脑里忽然好像突然劈进一道光,很多经历过的画面杂乱闪出。难不成自己这是活过来了呢?佟司锦愣住。明明她的眼眼皮子可以掀开,但她半分也不敢动。
怕失望!睁开眼睛会不会还在熬药?她还能不能回到心心念念的家里?亦或是未知的新地方?
佟司锦脑神经绷紧起来,眼皮子难以抑制地抖了几下。她闻到空气里有若有若无的草药味,是熟悉的味道,心里忍不住一沉难道她还是在草药谷?
太难受了!她眼眶里一热,有温热的液体想要涌出。她真的想要回家。就在这一刹那,有一道声音响在佟司锦的耳边,二姑娘醒了!
天哪!这声音她太熟悉了!二姑娘这个称呼也久违了!
佟司锦蓦地睁开眼睛,先看到拔步床上楣的镂雕花纹。她再转头,看见床柱边那位穿粉衫黑裤的丫头,一颗紧紧揪住的心忽地放下。红梅!是自己的贴身丫头,她头上那朵绢花还是自己到江都后赏她的呢!
二姑娘感觉可好些了?红梅俯身关切地问道。
佟司锦此刻倒有些恍惚,她的眼睛直往红梅身后溜。靠墙有一排酸枝木的多宝阁架子,上头的种种摆设显示,她这正是在江都。她从京城来江都刚满一个月,就被恶仆推到湖里淹死了。
她具体重生到江都的哪个点上了?佟司锦一明还弄不清楚,正想找个由头问红梅。红梅却欢快地扭头看向屋子门口,绿兰,二姑娘醒了!快打热水来给她擦脸,咦?你手里头拿的是什么东西?
绿兰抬手掀开珠帘,快步走进来道:运使家小姐拿来请帖,邀请二姑娘去她家里赏花儿。
佟司锦愣了一下。江都位于江南环河一带,京城还处于冰雪初消时节,江都已经处处春暖花开。那一世盐运使傅大人家的嫡女傅佩如也送来帖子,请她去看桃花。她没有赴约。随后她便淹死在瘦西湖里,紧接着就是父亲身亡。
傅姑娘请她去赏花儿,也就是说父亲仍然健在?佟司锦大海里心念电转,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我阿玛呢?
红梅垂手应道:大爷一早去了官衙,让奴婢们照顾好二姑娘。
佟司锦微微点头,示意绿兰将帖子搁到窗边的案几上。心里忍不住盘算着,看来她这次的确是回到了上辈子,并且事情是按着原来的轨迹发生着,并没有因为她的重生而发生变化。
这就好!佟司锦闭了下眼睛,长出一口气。她的手在被子里握成拳头,小手指的指甲狠狠刺着掌心,她也不觉得痛她终于回来了!
这一世,她定要护住家人,让家破人亡的惨象不再发生!
佟司锦伸手摸摸额头,还是有些迷茫,我这是怎么就病了呢?她记得自己依青衣妇人的命令在熬恍魂散,忽然就两眼一闭不省人事了。
红梅麻溜儿地将床边的绿竹云纹帘卷起,又看着佟司锦道:二姑娘风寒激起内热睡了两天两夜,灶上煮着百合静心粥,二姑娘可想吃一些?
佟司锦的肚子应景似的骨碌碌响几声,她点头道:你们去拿饭吧。
两位丫头应着是,退后几步,转身出去。
房间里只剩佟司锦一个人了,静得针落可闻。她掀开棉丝被,慢慢坐起身子。
前世,她没有赴盐运使家小姐的约。第二天,她被推进瘦西湖淹死。当天,她的父亲,大尚朝堂堂的巡盐御史佟海泰在家里上吊。再往后,京城佟家长子佟海泰那一房的人相继离世。甚至有人说,佟家长房二姑娘是扫把星,由她起头,把大家都克死了。
想起这些,佟司锦嘴角浮出冷笑,继而眼角又止不住往外渗出眼泪。她抓起帕子去拭泪水,一股子熟悉的药味又隐隐传入鼻中。她一摸,发现自己的袖笼里居然有好几袋草药粉。
她前世见家破人亡,怎么都不甘心踏上奈河桥,也无法转世投胎,继而被发放到草药谷,日日熬各种草药,迷魂的、恍魂的,还有定魂的、还魂的等等,不一而足。
现在想来,这应该是老天见她放不下冤屈,整日里凄凄惨惨,便将她送回转人间,还附赠了她的劳动成果。真是苍天仁慈开眼!
佟司锦擦干眼泪,将这些草药各取一些放进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剩下的都收进床头的小匣子里。这些药粉很神奇,可它们平时看上去就是普通的植物粉末,掐了诀才会起作用。幸好,佟司锦早跟着青衣妇人学会了这个。
有过在草药谷的经历,佟司锦对于气味比一般人要敏感得多。
她刚收拾好现场,垂珠门帘一动。红梅捧着装有食物的攒盒率先走进来,她见佟司锦已经坐起来了,忙把攒盒搁案上,到衣柜跟前拿出干净的衣服,折身回来帮她换上。
佟司锦摆手拒绝了。她虽是伯门的娇小姐,可从小在关外长大,穿衣梳家常头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是自己亲手做的。她暗地里打量着正在摆饭的两个丫头。自己一年前从关外回到京城,家里给自己配的大丫头就是绿兰和红梅,听说都是她们都是家生子,身世清白。
后来她才知道红梅是母亲韩氏给的。韩氏说红梅做事情沉稳可靠。绿兰是柳姨娘那边拨来的,不多说话,她长得要比红梅耐看,服侍人也挑不出毛病。
如此看来,似乎绿兰还要强红梅一筹。之前佟司锦一直也是这样想的。
可佟司锦记得很清楚,自己被害那天,她惊慌失措地寻找绿兰的身影,这个平时守在自己身边的丫头却不见半点踪影。她是有意避开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佟司锦思索了好一会儿。
绿兰摆好饭菜,转过身要去扶佟司锦。她的眼神冷不防与佟司锦的对上,她吓了一个激灵二姑娘的目光好犀利!难不成她对自己起了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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