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绣听这二人吵得大声,睡是睡不着了,索性推门出去。
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娘柏招福和柏海棠兄妹忙过来搀她落座。
柏海棠哼道:方才看见大嫂偷肉吃,我正教训她呢,自己嘴馋就嘴馋,偏要搬出您来,扯谎说是您准许的,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这姑娘声音尖细,颇为刺耳,文绣忍不住皱了一下眉,继而抬头朝魏氏看去。
魏氏吓得面色一白,缩着肩膀埋下头去。
确实是我准许的。文绣刻意将语气放得冷淡,你大嫂每日干那么多活儿,不吃点肉补补怎么能行?还有豆豆,瘦得皮包骨了,正长身体的年纪,该吃好点儿。
阿,阿奶,您说啥?
屋里除了四个大人,还有年仅四岁的小丫头豆豆。
她此刻睁大眼睛瞅着平日里凶巴巴的阿奶,不敢置信。
阿奶不叫她赔钱货了,还要给她吃肉?
文绣见众人不信自己,便自己盛了两碗鸡汤和肉,说:快吃吧,要凉了。
谢谢娘。魏氏顾不得许多,赶紧将女儿抱到桌边坐下,夹了肉喂到孩子嘴里。
婆婆重男轻女,自打这丫头出生,就没吃过一顿好的,只有过年或者婆婆心情极佳的时候,才会格外恩赐,让豆豆吃几块肉,她真担心这孩子养不大。
快吃。魏氏怕婆婆反悔,低声催促豆豆,根本顾不上自己。
文绣见此状,替她感到心酸。
看看原主都造了什么孽!
娘!
柏招福突然咚地一声跪下,精壮高大的身躯微微发抖,黝黑的面庞布满惊惧,竟红了眼眶,近乎哀求道:儿子知道您一直嫌弃豆豆是个女娃,但不管怎样,她都是咱柏家的血脉啊,您,您不能卖了她呀。
魏氏登时傻了眼,迟疑少时,拽着豆豆下来,也跟着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娘,豆豆是您的亲孙女,求您不要卖她,求求了
文绣默叹,这都是原主之前心情不好时,赌气说过,等过两年就把豆豆送出去卖掉之类的话,瞧把夫妻俩吓的。
她正要说话,旁边的柏海棠冷笑道:小丫头一天天长大了,不卖怎的,家里又不比从前,养不起个吃闲饭的,卖了倒清静!
你闭嘴!文绣一时着急,喘息不均,忍不住咳了几声。
这姑娘也真是的,自己也常被母亲骂做赔钱货,小时候常挨饿挨打,被与哥哥们区别对待,看到豆豆的境遇,该能同病相怜才是,却偏偏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天天帮着原主打压魏氏母女。
这约莫是为了讨好母亲,而采取的自保手段,虽说可以理解,但终究同样可恨。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卖豆豆了?
可是您之前
我从来没说过!
文绣拿出原主那种选择性失忆的蛮横架势,瞟了魏氏母女一眼,继续吃吧,我回去睡了。
说罢径自起身,回了房。
柏海棠望着她的背影,半晌才回神,娘今天是怎么了?气昏了头不成?
柏招福还是不太敢信自家母亲,担心她趁自己不在,偷偷把豆豆卖了,所以整个下午都没出门,一直在家守着。
回到屋里的文绣又发了半天的呆,逐渐认清现实,兀自谋划起这惨淡的新人生。
原主柏杨氏共有三个儿女,老大招福,老二招财,老三海棠。
老大勤恳老实,有些懦弱,也最孝顺,不过是愚孝,常常因为母亲的无理取闹,而亲自对妻女动手。
海棠是女儿家,小时候的待遇就跟现在的豆豆差不多,是后来靠着讨好母亲,才过得稍微好点,养成了欺善怕恶的性情。
最有出息的就是老二了,乃东水村唯一的秀才,是响当当的人物,才貌双全,很受姑娘喜欢,因此,也最得母亲偏爱。
但是这孩子心术被她母亲教得不太正,老想着傍上富家千金,去给人家当上门女婿,为自己的仕途铺路。
文绣长长地叹了口气,就这仨孩子,没一个叫人看得上眼的,身为老娘的她实在心塞。
郁闷到晚饭也没胃口吃,一觉睡到了次日天明。
起身后,文绣坐在床沿哀叹自己命苦,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推门而入,稚嫩的童音传来:阿奶,水我打来啦。
豆豆端着一盆水走过来,由于力气太小,踉踉跄跄的,被溅湿了一身。
文绣忍不住又在心里骂原主不是人,居然让自己的小孙女每天早晨伺候她洗漱,小丫头今年也才刚过四岁啊!
阿奶,擦脸。豆豆拧好脸巾递来,怯怯地看着文绣。
造孽啊造孽文绣感慨了一番,想对小丫头笑一笑,又怕吓着她,只好接过脸巾,擦完脸和手,说:以后不用做这些了,阿奶自己来。
豆豆惊慌地问:阿奶要赶我走吗?
文绣起身摸摸她的小脑袋,语气温和道:不是。
说着,她自己去清洗脸帕。
今天的阿奶有点温柔呢,是在做梦吗?豆豆掐了自己一下。
啊,居然是真的!阿奶变成好人了么?
娘,您怎么自己洗了?柏海棠进来抢过脸帕,愤怒瞥向豆豆,叫你伺候阿奶洗漱,怎么这点事都办不好?今早不准吃饭!
豆豆委屈地拧着眉毛,低下头不敢说话。
文绣蹙眉道:这么凶作甚,吓着孩子怎么办?我有手有脚的,用不着谁伺候。
柏海棠再次懵了,可您不是不能碰水么
现在能碰了,反正原主也是个不讲理的,经常一会儿一个说法,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是。柏海棠万分纳闷,带着满腹疑惑出去了。
见豆豆用惊愕的目光看着自己,文绣淡淡问:你娘呢?
娘一早出去割草喂牛和猪了,还没回。豆豆愣愣地答道,心里有点忐忑,等娘回来,阿奶不会又要责怪她起晚了吧?娘可是天没亮就出去了的。
文绣哦了一声,出门倒洗脸水。
魏氏刚好回家,背上驮了一大篓的草,不得不弯着腰,晨间露水重,身上都湿透了,头发黏在脸上,脸上布满了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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