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入宫前,放纵了一回,和晋都声名狼藉的卫三公子,瞒着旁人,贪欢数日。
三公子不爱我,可我不在乎,我只想要短暂地拥有他。
我向他自荐枕席时,他坐在榻沿盯了我半晌,那样玩味的目光就像一把镶金雕玉的匕首。
他抵住我腰间锁紧宽大道袍的、单薄纤弱的暗草灰系带,轻轻一挑,一览无余。
我身体不自觉瑟缩着,战栗着。
他看透我,可神色自始至终平静如水,没有波澜。
我孤注一掷的勇气,在他平静的注视中,一寸寸垮败。
他轻轻笑了笑,伸了伸腰,觑着我,问:「害怕?」
害怕。
每个见过我的人都夸我,端木家嫡女「端庄贤淑」「知书达礼」,谁能想到,乏味无趣的端木敏,心底藏着一个黑暗疯狂的欲,这个欲,始于惊鸿一瞥。
三公子生了一张为祸四方的脸。
光是远远地瞧上一眼,就觉活色生香。
挺拓凌厉的眉,中正挺直的鼻,绝佳的下颌骨,兀立的喉结,辟构矜贵清冷气质。
可那雪白肤,山水眸,圆润起伏的唇,又矛盾地,昭显欲。
三公子像一幅绝版藏画,禁忌孤傲,又引人遐思。
我轻轻捏住袖角,同他对视。
害怕,可是烈烈的欲,腾腾的执,在血液里叫嚣,撺掇着烧了一把大火,把害怕烧得一干二净。
我就为自己活这一次,一次就够了。
「不怕的,三公子……」
雪下得有些急、有些烈,我的声音太轻了,几乎要被雪啸声淹没了。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等他的审判。
他一言不发地抿酒。
梦隐寺坐落于雪山之上,千山鸟飞绝的寂静。
我们共处的这间厢房,也是寂静得叫人心虚、瑟缩。
我刚疑心方才的话叫雪吞没了,他却开口了:
「女师父,我无意诱骗出家人……」
他以为我仅仅是梦隐寺一个动了凡心的女尼。
我有些急切地朝他迈近几步:「三公子,奴家只求露水情缘。」
他抬眼觑我,那双水光波动的含情眼漾着放荡不羁的笑,道:
「所有女人最开始都这么说的。」
三公子怕负累。
我犹疑了片刻,又向他迈近,我向他承诺:
「三公子不信,奴家立字为据:事过拂消,两不相干。」
我只求一刻欢愉,和三公子的。
他有些意外,片刻,轻轻笑了起来,向我招手:「好吧,女师父,过来。」
我说服了他。
我们相对侧躺着,他坚实的手臂圈着我的胳膊,下颌抵在我的发上,我一抬头,近在咫尺的,是他那张沾了酒,冶艳的唇。
我晃了神,听见他低哑的笑声:「敢不敢?」
他指了指自己的唇,浓密眼睫垂落下来,那双透亮清澈黑眸注视着我。
他以为我会退缩,他低估了我对他的执念。
我捏着他的领口,往前凑,轻轻碰上。
甜腻的滋味,颤动的火焰。
三公子大约会蛊术吧。
「女师父,不是这样的。」
紧随着他的叹息声的,是强势霸道的,裹挟烈酒的吻。
几乎要窒息了。
我想寻点新鲜空气,稍稍往后退,他不允许,伸手按住我的后脑勺。
昏昏胀胀,心跳得要撞壁蹦出来。
最后一口气也被他尽数掠夺。
……
终于分开,我大口大口地喘息。
「女师父,你对一个不了解的人投怀送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以后,会后悔的。」他用粗粝的指腹揉着我的唇,低眸凝着我,目光晦暗。
我摇摇头,望向他:「不悔,永不悔。奴家喜欢的只是三公子,三公子是什么样,奴家就喜欢什么样的。」
立于高巅之上的三公子,处于深渊之下的三公子,又有什么所谓呢。
我喜欢的就是这个三公子。
他错神须臾,眉眼堆积的那抹阴郁似乎淡了点,眼底闪过刹那的清亮,渐渐笑起来:
「女师父这张嘴很甜,很动人,公子喜欢。」
如果去掉「这张嘴」三个字,就好了。
「女师父很甜,很动人,公子喜欢。」
我轻笑道:「三公子喜欢,奴家就陪你多说点话。」
我们说了很多话,无关紧要的、愉快甜蜜的话,说着说着,不知为何就吻,吻着吻着,就睡着了,三公子最后也没有碰我。
半夜风雪呼啸,我被惊醒。
三公子睡得很沉,他的浓眉在梦中也皱着。
他不快乐,他很寂寞。
我伸手抚上他的眉川,轻轻抹平,在心底无声地低喃:「三公子……」
于我而言,「三公子」是世间最美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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