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从开始撕心裂肺的痛呼,一点点只剩了微弱的喘息。
小如在给沈菀灌下第三碗参汤后,终于听见一声嘹亮的婴孩哭声响彻整个长春宫。
「娘娘,终于生了,是个小皇子!」小如在一旁喜极而泣。
而沈菀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甚至连看这孩子一眼都不能。
「娘娘,您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看见鲜血濡湿了大半床铺,小如吓坏了。
沈菀知道,她产后血崩,陆太医又被扣下,没人救得了她。
她忽然想起宋淮安临走时说的那句,会在孩子出生前回来。
可那人最后一次,失信了。
沈菀只觉嘲讽,这么多年,他何曾对她言而有信?
她艰难地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小如,我死以后,替我放一把火,烧了这长春宫。」
这些带不走的,她全烧了,今生再也不愿与宋淮安再有瓜葛!
小如抱着孩子,一个劲的摇头:「不会的,娘娘不会有事,小如再去求贵妃娘娘,让她放太医过来给娘娘看诊!」
她刚要起身,被沈菀轻轻拉住。
沈菀嘴角挂着笑,「我爱的少年郎,战死在五年前长岭一役,小如,我要去寻他。」
小如哽咽着,眼泪更是汹涌:「可是娘娘还没见到陛下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这世上最是相看两厌之人,何必再见?
沈菀眼神凄婉,侧头看过窗外。
她眼前的夜色忽然一点点亮了起来,恍惚中瞧见宋淮安阔步向她走来。
那是少年时的宋淮安,锦衣长袍,肆意张扬。
他伸出手,笑意温柔,如沐春风,对她说,「绾绾,跟我走吧,我娶你回家。」
沈菀呆呆看着,到底没有将手伸过去。
她已经不愿意跟他走了,若当初没有这句话,她没有嫁进宫,一切是否都会不同?
幻影中,那少年收回手,便默然转身,一步步在夜色里渐远了。
沈菀再看过去,视线里只剩了一面青瓦红墙,冷冷的将她围在这片漆黑的夜里。
鲜血沿着床沿往地板上滴,一点点耗尽她最后的生命,她的身体一点点发凉,眼睛却死死盯着宫外的方向。
不知道她是在等谁归来,还是想着往年宫外的世界。
忽然,她死死抓住浸满鲜血的被子,一遍遍绝望的喊:「爹,娘,绾绾要回家!接绾绾回家……」
声音融进漆黑的夜里,那般凄凉哀恸。
她一声声的喊,直到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直到生生流干最后一滴血……
「娘娘——」
一把大火,烧红了冰冷的长夜,所有憾恨终究化作灰烬。
……
晨雾方才散去,回京的人马才徐徐进了都城。
宋淮安坐在马上,昨夜见皇城方向似有大火,他连夜启程,一路来心里总觉不安。
他回头问起后面的小磊子:「今日回去可能赶上皇后诞子?」
小磊子连连点头,喜道:「按着正常月份来算,还得一两月才会有动静呢,陛下只需提前给嫡子起个好名字了!」
宋淮安脸上不经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朕早想好了,若是女儿便起名宁康,望她康宁长乐。若是嫡子便叫承嗣,以后便让他来继承朕的江山!」
小磊子面色一滞,犹豫道:「您不是一向不喜皇后娘娘吗?再说离京之前,陛下与娘娘闹得有些……」
宋淮安凌厉了瞥了他一眼,随即冷哼了一声:「朕与皇后青梅竹马,她不过一时不痛快,过了这么久,早就不记得了,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他相信,只要他稍稍对沈菀有半分好,她就依然会死心塌地的爱他。
而他这般有恃无恐,终不过是仗着她的爱。
回京的人马到了皇城门口,宋淮安方才下马,忽然听得皇城钟声敲响。
钟声浩浩,惊醒了整个京都,却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宋淮安脸色煞白,一把揪住小磊子的衣襟:「方才钟声响了多少次?」
小磊子双腿一软,直直跪了下去,带着哭腔道:「陛下,丧钟鸣三十六响,主帝后大丧,是皇后娘娘……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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